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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依赖(Pluto著)

发布时间: 2012-10-18 15:51:57 作者: 田群

编辑推荐

《深度依赖》编辑推荐:蒋韵真诚荐,读《双生》PLUTO蓄势三年,华语青春文学最值得期待之作,最深最重的爱,必定与时日一起成长;每个女孩的心中都有一个“大叔”;我用十七年来记住他/却要用一辈子去遗忘;“她的文字仿佛如歌的行板,将两人的一生轻轻串起。”
也许每个女孩的生命中,或早或晚,都会遇到那样的一个人,他成熟,淡定,从容,睿智,似乎无所不知,也许无所不能.在他面前,你是个任性的孩子,也只能是个任性的孩子,于是你清晰地知道,他终将是一道留不住的风景.谨将《深度依赖》献给那些在成长路上踽踽独行的姑娘,献给那些纵知依赖过深会灼下爱的伤痕却依旧愿意假装毫不知情,用一颗宛若新生的心,一如既往地去爱,去相信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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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时光和命运如何轻描淡写地戏弄人生

文:林茜
这是一个有关亲情的故事--但又不是普通的亲情。
这是一个有关父亲和他的小女孩的故事--但又绝非普通意义上的父女。
这是一个有关爱与伤害的故事。
PLUTO在《深度依赖》这本书里,讲述的是父母和子女的关系--却更像一面镜子,反映出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讲述的是一个人人生中的一段插曲--却更像一段拷问,追问着我们生命中所有手足无措的不安和理直气壮的伤害。
我有时想,我们最容易去伤害的人总是最爱我们的人,他们总是因为爱我们而一再包容和忍让。他们全盘接受我们的指责、刻薄、中伤,看起来毫不在意,甚至面带欣然。
他们会伤心么?我们甚至忘了去想。可能有一瞬的后悔与不忍,但总是很快忘记,直到下一次继续口无遮拦。
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现:他们老了。
你的心突然就柔软了。那句话噎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
《深度依赖》这个故事,是一个关于收养的故事。“收养”这件事说起来耳熟能详,在这样的故事里,总是有感天动地的养育之恩和感恩戴德的孩子;我们讲起这样的故事,永远唏嘘不已,自顾自地感叹着悲惨与伶仃、施舍与报恩;殊不知,在这样的讲述中,我们已不知不觉间带上了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可是在《深度依赖》中,养父叶屿这样对孤女夏汀说:“以后不能允许任何人轻易怜悯你。那是会上瘾的,无论他们还是你。能记住吗?”
这样的句子让我如此惊喜;智慧而辩证,清晰而简洁,多么符合他作为一名律师的身份与头脑啊。PLUTO突破了普通的收养故事中常见的“施恩”与“感恩”的模式--很显然那全然不是她的焦点所在。叶屿就这样从人们想象中的“养父”形象中脱颖而出,他睿智清醒、博学多知,他深知什么样的人生才是完整的,而被怜悯的人生必然是扭曲与残缺的。
正是要让夏汀远离这样的怜悯,从这里开始,他决定收养这个女孩。
彼时他二十六岁,她六岁。他是穿着干净白衬衫的挺拔青年,学成归来,笑起来熠熠生辉;她是被唯一的亲人抛弃的孤儿,口齿不清,躲在福利院阴暗的角落。他只是想给她一个完整的人生,让她平凡自由地成长--这是他一生最宏伟的理想,也是最难以实现的奢望。他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是短暂的,甚至是仓促的,但却是郑重其事的,是他生命中最重的承诺。
作者PLUTO似乎很喜欢奥斯卡o王尔德,本书的英文名叫The love that dare not speak its name即与王尔德有着莫大的渊源;书中多次出现王尔德的童话名作《快乐王子》更可以说隐喻和贯穿了整个故事的灵魂。在《快乐王子》中,王子对不忍取下自己眼睛的燕子说,就照我的话去做吧;那一刻如此令人动容。作者借夏汀之口,结结巴巴地讲着这令人心碎的童话;借夏汀之口说这故事“太悲伤了”。读完全书才发现,叶屿和快乐王子是这样相似--一样的孤独,一样的毫无保留,一样的倾尽所有,一样的满怀悲伤。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提到“父亲”二字便眼眶发热。不是矫情,只是觉得那份爱太深沉浓重,而他却又那样地刻意淡然--这样的刻意使它分外惊心动魄--分别的时候,母亲抱着你流泪,父亲却拍拍你的头,笑着转过头先走,可你又怎知他在那一头的表情?
龙应台在《目送》里说: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这一段话,既是父母对子女,也是子女对父母。叶屿在小路的一端看着夏汀慢慢长大,越走越远。她不再是那个把他的臂弯当做整个世界的孩子,她努力学习、费尽心机,只是想离开他;她已长大,已这样陌生。她大学的专业不是他所涉猎的范围,他便悄悄买来书,只是希望能跟上她的步伐,而她的步伐是那样轻快矫健又毫不迟疑,他却已老了……
夏汀也在路的另一端看着叶屿,看着温暖的金色夕阳洒满他不再挺拔、日渐佝偻的身躯,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去搀扶,却终于缩了回来。我曾这样愤怒与失望于夏汀的决绝和残忍,而随着故事的一步步展开,我逐渐看到她的内心是如此挣扎,那些惊悸与噩梦,最深的思念和最痛的离别……伤害是把双刃剑,伤人一千,自损又何止一千?叶屿耗尽一生的力气想给她的安全感对她来说永远是得不到的奢侈品。
在PLUTO的前几本小说中,叙述占据了绝大部分篇幅,可以很容易看出她更偏爱和擅长大段地描写,而忽视了对话。这样一来很容易陷入作者自己的臆想与呓语中而偏离了故事本身。对话的缺失又使得故事缺乏真实感和存在性,人物性格更是难以建立,显得平面和脸谱化。这也许是许多少年作者的通病,他们常常沉浸在华丽冗长而又自说自话的描述中不可自拔,避免甚至是排斥对话。面对必须的对话时,又总是同一个腔调,完全脱离人物本身的身份、年龄、性格等等因素;在读那样的对话时,我便会想,真的有人会这么说话吗?当我刚开始阅读《深度依赖》时,一看到是第一人称的叙述,便有些担心PLUTO是否会犯这个错误--毕竟在她前几本书里也不免有语言过分华丽空洞的问题--而看了几章之后,着实为她的进步而惊讶,甚至感动。她果断地放弃了堆砌华丽,转而力求精炼、准确。举个简单的例子,当夏汀在福利院时,作者这样写叶屿的出现:
我知道他又来了。在这个义工骑着自行车进进出出早已成为家常便饭的福利院,按铃声并不稀奇,可他的铃声却完全不一样。
他的铃只按一下,声音很轻,仿佛仅只为了给人提个醒儿。全然不像其他人,仿佛把怒火与不耐烦都集中在了按铃的那根手指上,要一连串地按下去才过瘾。
这是叶屿的第一次出场。作者本可以像时下小说流行的那样,大肆描写他的外貌如何出众,气质如何上乘,而PLUTO并没有,试想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那些实在并不重要。她只是完全站在小女孩的身份和角度--并不热切,也不外露,怯生生地躲在福利院的角落,侧耳倾听他的到来。同时,“铃只按一下”,这一小而又小的细节,比其他一切大张旗鼓、铺张浪费的描写都要传神和精准,我们仿佛能看到那个人,在人群中如此不同,像一阵和煦的风,儒雅绅士、谦和有礼。
对话就更为出彩了,作为一本第一人称叙述的小说,对话就显得尤为重要。PLUTO在《深度依赖》中展现出了她作为戏剧文学专业学生深厚的台词功底。《深度依赖》的对话,不仅言之有物,充满了睿智,而且忠实于人物。每一个人,不同的职业、身份,语气都大相径庭。有的高贵,有的市井;有的耿直,有的圆滑;有的憨厚,有的奸诈。 我能感受到作者在尽心尽力地揣摩着他们的语气、音调,乃至表情、手势;生活化,又不失艺术感。
例如在夏汀把自己隐瞒了三年的秘密向叶屿和盘托出之后,叶屿和她的一番谈话:
“汀汀啊汀汀,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如果说了,或许我会安慰你,你就早早地卸下负担了……或许……”
“或许还会把我赶出家门。”
他的眉宇微微蹙起,低低地压着眼睛:“怎么熬过来的?怎么……”声音低得就像在心中想了太久,不小心从嘴边溜出的一样。
--“告诉我,这三年,你怎么熬过来的?”
我深吸一口气:“我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让屿叔知道,否则我一定会被抛弃。可是……同时我又对自己说,就算屿叔有一天知道了真相,要赶我走,我也不准反驳。”
“你居然连这种情况都考虑过……”
“因为犯的错误太大,所以想的也多。”
精彩的对话俯拾皆是,有精彩的雄辩,有深情的表白,有悲恸的哭诉,而我最爱的却是这一段。就像父亲的爱,安静内敛,却又毫不迟疑。在读到这里之前,也一直在和夏汀一样心怀忐忑:叶屿知道真相了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大发雷霆?心灰意冷?虽然夏汀没有恶意,但毕竟让他付出了太大的代价。而在这段对话中,我们看到的却是叶屿只是完全站在夏汀的角度,想象她在这个过程中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同样,从夏汀的话语中,我们可以体会到贯穿她整个生命的不安全感--太害怕失去,其实是因为太在乎。
我可以看到作者在“如何讲好一个故事”这件事上的努力,一切叙述都紧紧围绕着故事,每一段描写都为人物塑造服务。有一些在最初的阅读中的“看似闲笔”,随着阅读的深入一个个变成精彩之极的伏笔。
在《双生》和《小命运》中,我们可以看到PLUTO在小说的形式上有过许多创新性的探索:如叙述人称的转换,叙述角度的转换,插叙、倒叙的大量运用等等。而在《深度依赖》中,她却全然放弃了这些略显花哨的形式,从头至尾只是夏汀第一人称娓娓道来。不得不说,形式上的简约和单一把情节推到了更为突出的位置。第一人称叙述的优势在也这里体现,我们得以完整而直接地看到夏汀的内心,看到她的纠结与挣扎,期盼与悲哀;也得以看到她眼中的叶屿,这样完美、强大--于是我们也能理解和认同夏汀:人生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目睹一直以为强大到无所不能的人在命运的戏弄中全然无力还手的模样吧。
合上书的时候,那个简单朴素,又无比震撼人心的结局带给我的感动难以言说。只是控制不住地想翻到开头,再看一遍他们的缘分从哪里开始,再看一遍幼时的她是怎样结结巴巴地讲着《快乐王子》,再看一遍时光和命运是如何轻描淡写地戏弄人生。

媒体推荐

起初,是因为好奇心,我想知道一个“九零后”的孩子会给我们讲述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是那种漫不经意有些“猎奇”的心态使我走近了PLUTO和她的这部《深度依赖》。也许正因为如此,始料不及的感动,意外的感动,让我猝不及防,它们如同悄然而起的山岚一样安静而凛冽地笼罩住了我。我想这是一个有魂魄的故事,这是一些有血肉的疼痛的文字,鲜嫩而诚实,清澈而深邃,天真又苍老。
孩子,你为什么这么悲伤?
——蒋韵(知名女作家,笛安之母)
有时候,两个人总会持一颗想要在一起的心,却又拼命想尽办法推开一切。读PLUTO的书,惊叹于她的成长。她始终知道自己要什么,即便困阻不断,也不能妨碍。“理想”二字在她单薄幼嫩的身体上变得比在其他看似郑重冠冕堂皇的地方要珍贵的多。
——王臣
读《深度依赖》是很特别的感受,它看起来拥有市场上所有畅销小说的特质,又和它们一点也不像。而且这个小说好,却完全不是因为有个几度反转的跌宕起伏的故事,也不是因为煽情到狗血,PLUTO.明显更善于将稀疏平常的情节放在特定的场景下,层层剥开,制造出一个毁灭性的风暴。
——省登宇
半夜睡不着觉,居然将《深度依赖》的初稿一口气读完。叶屿,大概是很多女孩都曾经希望遇到的那类男人,体贴,稳重,能够微笑着包容你的一切,他们就像是上天在你还不够成熟时赐给你的礼物与惊喜,只为了陪你走过一段最艰难的路。年少记忆里的这段温存,已经足够支撑此后的漫漫长路。凌晨三点的星光稀薄,读到最后一句,眼睛已经微湿。谢谢PLUTO,给我惊喜。
——樱桃子

作者简介

PLUTO,四月,生于青岛。目前在北京读戏剧文学专业。
十三岁开始在杂志上发表文章;十七岁写《双生》,首印十万册迅速售罄;此后一年内,陆续写下《不离》与《小命运》,呈现出惊人的爆发力。她就像一个身体里住着小巨人的少女,不为潮流写作,不为话题写作,只为自己心中持重的信念写作。
之后,便是沉淀的三年。时光荏苒,成长无声。她的笔触愈见洗练,却依然从不轻慢。她的清澈与成熟交相辉映,每一笔看似漫不经心的白描,却都潜伏着惊涛骇浪。这熊熊暗燃的流火,便在这本《深度依赖》当中,等待着与你相遇——
已出版:《双生.纪念版》(2010-11)、《小命运》(2008-12)、《不离》(2008-5)、《双生》(2008-3)。

目录

序言 少女,小巨人与无尽长路/王臣
序幕 梦寐
我的父亲在一个清晨消失了。
我隐隐记得他吻了我。关于他的记忆就此中断。
第一章 暗涌
黑夜的风在这时鼓起窗帘。
我俩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床上,像两棵秋收后的萝卜。
第二章 浮夸
我拉住他:“我能跟你再说一句话吗?今晚的最后一句。”
“刚才我没有敷衍。只要你是我的屿叔,其他一切我都可以不在乎,一切。”
第三章 醒着
“那只是现在,以后--”
“以后也一样。我真的不想结婚,只想永远陪着你。”
尾声 睡了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庆幸。
你也不会知道我有多痛苦。
后记?壹 三秋/PLUTO
后记?贰 你是我的深度依赖/一草

序言

少女,小巨人与无尽长路
文:王臣(当代作家)
她十分年轻。年轻得让我羞愧。她有才华,受到很好的教育,并且勤奋。于是,她也时常会令我觉得自己在将时光无度荒废。但,她有些天真。
她始终以一个极为顽固的姿态坚守着初梦。似乎真就将打算如此义无反顾奔至“尽头”。而今,我尚可与之做伴,却惶恐,在这个理想岌岌可危的空虚年代,自己会不会在未来某个时刻,放缓脚步,停滞不前,然后转身,消失不见。将她独自留在那空阔漫长的荒凉路途之上。
念及此,心中不禁对她疼惜。
她是一个身体里住着小巨人的少女。每次与她说话,她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执拗,并充满力量。她与我谈写作、谈音乐、谈电影,自然包括她心之所依的文学理想。是的,说到底,她与身边其他写作的男生女生最大的不同仍旧在此。
她不为潮流写作,不为话题写作,她只为自己心中持重的信念写作。她始终知道自己要什么,即便困阻不断,也不能妨碍。“理想”二字在她单薄幼嫩的身体上变得比在其他看似郑重冠冕堂皇的地方要珍贵得多。
这是她出版的第三本小说,距离上一本已时隔三年。亦是因缘巧合,我业已与小说隔绝了整整三年。而在这三年之后,她带着这本《深度依赖》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而我的第三本小说依然只字未写。于是,我又知道,她比我又多出一分勇敢和果决。
时隔三年,才有这本《深度依赖》。而我懂。三年,自有它的寓意。这当中的变化和进步,再刻薄的人,也定然有所知。只是,亲爱的,我们都知道,在这个时时充满争议的年代,依然会有人说它不好,贬低它甚至诋毁它,一如依然会有人来赞美它、恋慕它。
少女夏汀被命运带至一个荒芜至极无人可依的境地。父母离去,也被姨母抛弃,最终漂流至无血缘关系的叔辈,那个叫做叶屿的男人面前。被他收留,被他爱惜,两相偎依--她在写作这个故事的时候,一直试图寻找人与人之间感情的“中间地带”,但这是极不容易的。她带着叶屿和夏汀,让他们靠得极近,近到不可思议,然后自己抽身隐退。她自己甚至也不知叶屿跟夏汀之间是否会因这“近”生发出不可思议之情念。
她也不戳破。只是不时探入其中,又不时游离其外。而最终让你我透过叶屿和夏汀,看到人天性当中与生俱来的对爱的深度依赖。而那“中间地带”在叶屿和夏汀的相依相守至相离,似乎一直存在,也似乎从未存在。但谁也不能否认,有一种依赖便是爱。有时候,两个人总会持一颗想要在一起的心,却又拼命想尽办法推开一切。
写这本书的时候,她二十岁。依然年轻得让众人心惊。年轻,世人都知道那是多么美妙的事情。而她,又将自己的少年和青年时光过得如此丰盛充盈。真是令人“嫉妒”。
写作是一条无尽长路。孤独,辛苦。她或许微有倦意,但一定快乐。我知道,读完她的这本小说,我也该提笔,好好写一本了。
王臣
2011年8月1日

后记


三秋/PLUTO
写下这篇后记的时候,距离我创作上一部长篇小说已经过去了三年。在经历过无数因分数而难以成眠的高三凌晨之后,属于冲动年少的许多心性也被收回于一日之间。然而,当看到有人在微博上表达着对我小说的喜爱时,它们还会像湖底的鱼透口气似的浮上来,捎带着让我模模糊糊地回忆起素来很少向人提及的,凭借单纯的冲动和倾诉欲望创作的时光,那些自high(兴奋)的日日夜夜。若不是他们的时常提及与大学同学的善意嘲笑,我大概早已经把这段日子彻底封存。同时,我也把所有情绪都收纳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容器,这个容器叫做高三。
2008年冬至2010年秋,倘若在考场上写下的叙事散文和为了高考写下的千篇一律的应试作文、大学里写不完的论文散文小品与2010年末出版的《双生2011纪念版》不算数,我已整整两年没再写过任何作品。进入大学不久编辑曾以“再不写读者很快就要把你忘掉了”来催促,我回答“没有什么可写的”。
这话没有丁点儿敷衍的意思,若再确切点儿,应该是“没有什么可出版的”。又或者,是我不愿也不敢再出版什么了。
“写完即出版”仿佛是许多编辑和职业作者的思维,我不是编辑,更不是职业作者。出版成书集结成册在我心里从来不是创作唯一的意义。我最怀念的,是十六岁以前,在网络上发表文章的那些日子。那时最大的期盼莫过于编辑的加精推荐与陌生人的回复。相比起来,出书显然就没有那么愉快了。性格中的自卑使然,真诚的赞扬于我而言绝不会比一句随口而出的批评可信度更高。
这种心态直接影响到我创作《小命运》。那时跟自己较劲,也跟身边人较劲,极端的孤注一掷让我的精神长期处于紧绷状态。然而因为种种原因,小说出版后远未达到自己的预期,很多人居然问我“《双生》之后你是不是没再出过新书”,身边人也一再对我说“真是不如《双生》啊,你还是缓几年再出书吧……”最恐怖的是,当高三的紧迫容不得我在失望中沉溺太久便匆匆前往北京开始为艺考忙碌后,持续不断的写作却让我开始有种明明被掏空了却还要硬往外再掏的感觉,一连几个月都是提笔就恶心。过早地透支不多的才华,又不懂得节制,我空了很久,甚至在拿到录取通知书以后还在担心“万一进了大学我连作业都写不出来了该怎么办”。
庆幸的是,进入大学之后的情况远远好过我的预想。尽管大一一整年都在进行各种剧本的阅读,读书笔记一写便是上万字,除此还有论文、散文、导演课作业,于我却是一种缓冲,而缓冲之下竟又有了创作新小说的欲望。
《深度依赖》的题材是我从十三四岁时便想涉及的,能够吸引我的似乎永远是亲情、友情、爱情间的交会部分。
小说最初的构思点则源于我和朋友林茜之间发生的一件小事:艺考结束已是三月中旬,文考通知到位后便昏天黑地地投入总复习。某日她发来短信,说自己心情欠佳,要来青岛散散心。当我决定抽出一个周末陪她时,她宣布我被骗了,并且得意扬扬地补充我是她唯一愚弄成功的人。我愤怒不已,她却可怜兮兮地告诉我今天是愚人节……事后我曾想,如果她一直不告诉我真相,而我因为没有意识到那天是愚人节而真的去接她,路上出了什么差池,对她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对我又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正式创作是在2010年4月23日,我二十岁生日后的第十九天。《双生2011纪念版》历时半年终于交稿,修改期过后的压抑让我急于倾诉。当时完全没考虑过出版,谁知跟一草先生聊天时不小心说漏嘴,作为朋友加编辑,他自然鼓励我完稿后出版。起初我坚决不同意,后又发现人物关系或许有深挖的可能,加之看过初稿的朋友中有不少人对我说“我喜欢这两个人,尤其是叶屿”,最终便答应下来。本以为可以速速交稿,然而当用“出版作品”的眼光重新审视这部小说,便开始觉察出这里那里的种种不好。起初还只是修修补补,后来干脆彻底删除重写。重写的过程里,因为有新构思不断涌现,于是再次推翻。前前后后彻底推翻三次,直到今年7月才彻底完稿。
因为没有写提纲,甚至连基本构想都没有,所以最初进入自己所架构的故事中时,我茫然不知所措。提笔的前一刻甚至认为这是个温情的美满故事。然而,当他们在对抗中将更多的性格侧面展现在我面前时我才忽然发现,所谓的温情美满花好月圆不过是一座脆弱的城堡,被轻轻一吹便会如烟尘般消散。他们的相处模式充满了漏洞,而我居然也被外表的美好所蒙蔽。直至第三稿时我才明白,原来我想要讲述两个彼此依赖却又充满了不信任的人,多年来在内心的不安全感的折磨下相互伤害,但是依旧彼此依赖的故事。
在通过修改重写而一遍遍深入的过程中,我觉得自己和他们的了解在逐渐加深,有时甚至已经超过了作者与人物之间的缘分。然而,这是非常消耗时间和精力的创作方法,我以前没有用过,或许以后也不会再用。
写下这篇后记的时候,距交稿的时间又过去了两周。我想起重写的三百多天里,除去写作业和睡觉,所有的时间我都和她在一起,不仅是创作与被创作,重写与被重写,更多的是一种彼此间的关照与体谅。
我在试图用尽量节制的语言叙述这个故事,这也是我从进入大学之后就开始着手练习的。我无意自我颠覆或是“转型”,只是想为自己重新探索出与年龄相匹配的写作风格。一草先生看完后问我“你写的时候快乐吗”,我回答“我一点儿也不快乐”。所有的快乐都被我用一遍遍的重写磨掉了。
少年时把写作当成情感的释放口,进入大学后才逐渐明白,其实她是离快乐与喧嚣最远的事。
关于我近几年的生活和这本书,想写的只有这么多。其实我本准备不写后记,只呈现小说。不仅因为这是作为小说作者的本分,更重要的是作为读者,我深深体会到,倘若已将文本定位为断壁残垣,那么过多的解释与辩白只能充当一把火,而不是一朵花。
但是终于,在小说交稿之后,我还是决定补充这段文字。我无意让喜欢这本小说的读者看过之后肯定我的努力,也无意让认为这本小说非常失败的读者看过之后原谅我的过失。我只是认为,过程理应同结果有着同等的待遇。
我曾以为这部小说永远不会完稿,因为我根本无法想象缺少她的陪伴,会有多少空虚忽然而至。而此刻,我正在向她,向他们挥手作别。
我从此便要开始习惯与你们再无交集的生活了。
后记的最后,我还想感谢我无限尊敬却始终没能如愿拜访的前辈们。章诒和先生曾说:“我觉得我一直很自卑,我的自卑来源于我看过的人实在是太好了,是永远都追不上的。”我深以为然。
我还想特别感谢自2008年之后便随我一路走来的孩子们。在很多人已经潮水般退去后,他们当中有的已与我成为朋友、来我的大学看过我,有的虽然处于高三的水深火热,却与我有了相聚北京的约定……我一直悲观地笃信,其实作者与读者的缘分很浅。所以,每每看到留言和邮件,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我何德何能,我只不过是个写小说的而已啊……”
有时回过头去,看看曾经幼稚而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看看这片荒凉又混乱的大地,再想想那些前赴后继急功近利自我标榜的人们,只觉得一切都是虚幻的,什么都把握不住。攥起掌心,唯一留下的就是最大限度不让别人失望的决心。这也是我所能控制的唯一范围。
我们后会有期。
PLUTO
2011年8月17日凌晨2点24分

文摘

序幕
梦寐
我的父亲在一个清晨消失了。
我隐隐记得他吻了我。关于他的记忆就此中断。
只有在一个角落里,
冬天仍然留着。
这是园子里最远的角落,
一个小孩正站在那里。
他太小了,
他的手还挨不到树枝,
他就在树旁转来转去,
哭得很厉害。
--王尔德《自私的巨人》
我记事的年纪比别的孩子都晚。
当他们长大后,能在父母的不断提示下,把拥有最初记忆的年龄追溯到三或四岁时,我却永远只能在六岁那年止步。
有时我也会幻想,是不是谁在六岁这个时间上垒了道无形的坎儿,让之前的记忆迈不过来?可又有谁这么神呢。所以更多时候我都怀疑自己六岁前是不是遭受过什么重创,让我失去了之前的记忆,过着如植物般的生活。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屿叔。他笑了,是微微有点儿狡黠的那种。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笑容,就意味着他早已准备好答案,来应对我的突发奇想。
“要知道,汀汀,孩子的记忆往往开始于那些给他们刺激的事或场面。”
他说的没错。
与许多从小就生活在五光十色中的孩子相比,生活赋予我最初的记忆并不美好。无论何时,每当我闭上眼睛试图向前追溯,脑海中总会出现一栋灰色大楼,墙壁上马赛克的蓝点儿在日复一日中消磨成烟灰色,覆在表面的深黄色藤蔓伸手一抓就会变成粉末。我随父母从一扇旧铁门进去,消毒水的气味立刻从四面八方涌来,光线混浊。
在二楼拐角处的一扇门前他们同时停下。
“再问你一遍--真就那么想看他?”母亲的语气永远像个小姑娘,连声音也是。
我点头:“我想小表哥,我要见小表哥。”
“再想想之前跟你说的话。”父亲也开口了。
我摇头:“我想小表哥,我要见小表哥。”
“可他和之前不一样了。”母亲捺着性子劝道。
“我不怕,我想小表哥,我要见小表哥。”
“到时候你可别哭。”这次他们异口同声。
“我不哭,我想小表哥,我要见小表哥。”
父母最终妥协了。于是在那个春天的黄昏,我走进那扇他们为我推开的白漆剥落的木门,走向我记忆的起点--当四周重新安静下来时,我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坚持感到隐隐地后悔,可我还是硬着头皮,一步步向着房间正中央的病床挪去。眼睛变为镜头,瞳孔成了焦距,在不断拉近中细致入微地捕捉着变化的一切和一切的变化。我终于明白刚刚出现在父母眼睛里的担忧和一点点恐惧究竟是因为什么。
小表哥像枚被人吐在烟灰缸里的枣核。盖住他身体的被子和平铺在床上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脸还露在外面,我大概会直接坐上去。他的脸枯得只剩下一层紧绷的薄皮,青紫色的静脉像一条条冬眠的细虫般悄无声息地蛰伏着。那头黑亮亮的鬈发没有了,头顶偏右的位置多了一道深褐色的疤,尽管表面涂了黄色的药水,缝合的纹路依然清晰可见。由于还没消肿,那一小块皮肤亮亮地绷着,凸起来,非常怪诞,像一只犄角。
和父母预料的不差分毫,我以比进门时快上十倍的速度号哭着跑出来。哭声融入夕阳的余晖里,随着日薄西山而逐渐消散。
从那之后我就开始一言不发,哪怕当母亲宣布小表哥彻底离去时,我也只是默默点头,仿佛早已预知了一切。当我再次开始说话时,几乎所有人都发现我在语言表达方面出了问题,只是他们过分专注于做自己的事而忘了管我。而我,也还并未长到能从细枝末节处轻易捕捉到空气里离散气息的年纪。
是的,离散。我的父亲在一个清晨消失了。我隐隐记得他吻了我。关于他的记忆就此中断。
我也在不久之后被母亲送走。
“你自己从这儿进去吧。”她松开我的手,指着那条几乎被青苔埋起的小路,低声道。
我重新攥住她的食指与中指:“我,我--我要你送,送我进去,妈妈。”
她用拇指顶住我的虎口借此摆脱我的紧攥:“可我得抓紧时间去找你爸爸。”
她的匆忙是我当时无法理解的,仿佛再也没有什么比寻找我出远门的父亲更重要了。它是如此深刻地凿在我的脑海中。多年后,当我已经学会用一些词语精准地表述自己或别人的内心情感时,我认为她那天的状态用“时不我待”便可说尽。
时不我待啊母亲,时不我待。可你的人生本该那么长,我的人生也还有那么长。
你到底是在急什么?
那条被青苔和花瓣埋起来的小路尽头住着我的姨妈。
她的额头宽而饱满,两道眉呈横卧的镰刀形,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脸上时常带着悲哀的神色。
在那个时代,姨妈无疑是与众不同的。她的衣着像泛黄老画报上的上海歌女,衣橱里有几十件旗袍,式样繁多的绣花鞋在漆黑的橱柜中尽情绽放。她几乎会在每个黄昏花上很长时间挑选旗袍与绣花鞋,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为自己扑粉描眉,再用簪子将自己的头发挽成一个髻,然后用更多的时间坐在那张没有光泽的皮革沙发上,等待那个经过黑暗门廊的男人。
除去金发和蓝眼珠,我对那个男人的长相全然没了印象。只记得在他留宿的那些夜晚,姨妈的房间会整夜传来粗重的呼吸与莫名的欢快声音,混合着风声与床板摇晃打出的“咯吱咯吱”的节奏。我被搅得难以入睡,于是爬起来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望着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灰蒙蒙的月光与白墙上斑驳摇曳的树影,出神。
距离姨妈的小院儿不远有一座公园。如今已经荒废得只剩下断壁残垣,但在我小时候,它却是附近居住者的天堂。因为树木繁多,足以遮挡阳光,附近的退休老人拾起年轻时摆弄的乐器,每个下午都聚在这里吹拉弹唱,往日时光也似乎在这胡琴声中一并被翻出,晾晒,散发出回忆的气息。
到了下午三点,手艺人便会陆陆续续地出现在公园里。他们将插满彩色面人的棒子在地上一杵,熟练地打开盒子拿出彩面,捏下,熟练地揉按挤压,把团团软面变成五颜六色的偶人;或者拿着铁勺将盛在茶缸里的糖稀舀出,在玻璃板上淋出蝴蝶、凤凰、孔雀,再用铲子轻轻铲下。等这一切准备就绪,附近幼儿园的孩子也差不多就被家长三三两两地接出来了。公园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因为除了面人儿和糖稀,这里还有如今看来十分简陋的游乐设备。
我第一次去那儿是在七月黄昏。喧闹已退,偶尔有人拎着菜篮匆匆走过。落日的余晖笼罩着满园的杂草、木马和滑梯。
姨妈从正在收摊的小贩那里买来一只蝴蝶糖稀,我爬上滑梯,一回头见她拿着那只糖稀站在黄昏里,黑底的碎花旗袍开衩到膝盖,露出半截光滑圆润的小腿和穿着亮黑高跟儿鞋的脚。在我即将从滑梯上滑下时,她忽然把我叫住,踮着脚将那只糖稀递给我。她的神色很温存。
“你带着它飞吧。”
我点点头。
衣料和滑梯表面摩擦产生的热量就像助燃剂,让我有了近乎飞翔的快感。在两旁景色迅速变化的同时,那只薄得几乎被夕阳照穿的糖稀蝴蝶闪烁着奇特的光泽,振翅欲飞。
终于我举着那只蝴蝶糖稀从最高点滑下来,脚落在地面上,舒了口气。
这一连串的镜头后来常常在福利院里出现。我在清晨或是黄昏举着那只蝴蝶糖稀从滑梯上慢慢滑下,或者坐在秋千上将自己抛到高处,只是身旁再也没有了姨妈的身影。
福利院的外观是红色的,尖顶,白天看上去就像是童话里的城堡。只可惜位于郊区,人造的光亮很少,夜里七八点钟就完全黑了天。入睡前阿姨总是会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确认我们都躺下之后,再一下子拉断电闸。
我不知道在睡在一起的几十个小孩当中,有谁会同我一样因为那刹那袭来的黑暗而感到紧张万分。那种黑暗瞬息即至所带来的震撼感,给我那时幼小的心灵带来无比巨大的冲击,而无人倾诉的不安感,便渐渐转成了极端病态的恐惧。
终于,那一夜,我像一颗萌发的种子,在其他孩子都已经没心没肺地进入梦田后悄悄起身,迈过他们小小的身体,肆无忌惮地冲出门,去拥抱黑夜赐予的光明。月亮从旷野上升起,四周如雪如霜,可就在我身后,黑暗厚重漫长。
我的这一行为终于还是被阿姨发现,又或许不过是我的多心,当门闩被锁上的声音与黑暗一同来临时,我偷偷地哭,一夜没睡。
离开福利院。
--这是我那段时间最大的愿望。我不愿再与黑夜战斗,因为它不会因为我的“浴血奋战”而在某一天消失,有时我甚至怕自己随时会在这过程里死去。而若我真正死去,就再也无法见到父母和姨妈了。我的脑海中总能浮现出他们大声喊我名字,并且最终站在荒凉的山冈,为我蒙了尘的坟墓哭泣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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