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推荐
与帕金森病患者同行,了解疾病,了解自己,了解社会。
每个降临世间的人都拥有双重公民身份,其一属于健康王国,另一则属于疾病王国。
——苏珊桑塔格
冉云飞的博客我天天读,有思想有史料更有文采。他的文章和著作是我们这个时代最需要的精神财富。
——谢泳
从“只手打孔家店的老英雄”到那个时代中“中国社会的病人”,此书于胡适对吴虞的评价不是“照着讲”、“接着讲”,而是“对着讲”,门户另立,别开生面。
不独是一介病夫的病理学报告,这里固有精彩的症候性分析。更是民初前后蜀地生态的文化地图:精神的、物质的。点线交叠,可窥处多,可圈点处亦多。
——邵建
除了大师热,近年还有一股民国热,闹得人人都想在故纸堆中翻出一两个“被遗忘的民国大师”,仿佛民国文人皆大家。在这样的背景下,冉云飞这本《吴虞和他生活的民国时代》就显得格外珍贵了。因为吴虞不算一个大人物,学问上也没多了不起的成就,人品更是可议;冉云飞却苦苦考掘他留下来的日记,不是为了翻案,而是要以小见大,从一个不算大红也不至默默无闻的文人身上,唤回那个年代一般知识社群的平常日子。老实说,冉云飞那令人不忍释卷的叙事技巧与触类旁通的洞察力,甚至使得这一个人的故事变成了一部整个民国时期的微观历史,是芸芸同类著作中的难得佳构。
——梁文道内容推荐
他是个不合时宜的人,是个真正的孤独者,孤独到让人悲悯的地步。他孤独不是因为他高深,而是因为他与人群总处在游离状态之中。他与时代并不合拍,与父亲不共戴天,和家人冷漠客套,与朋友几乎无真交心者,日记里记下了许多朋友阴暗的生活。进入他日记里的名人,几乎都有不堪的记录。作者简介
冉云飞,生于重庆酉阳乡下的蛮子,1987年毕业于四川大学中文系。著有《沉疴:中国教育的危机与批判》、《尖锐的秋天:里尔克》、《陷阱里的先锋:博尔赫斯》、《庄子我说》、《像唐诗一样生活》、《从历史的偏旁进入成都》、《通往比傻帝国》等书十数部,现供职于某刊。目录
自序
研究出一个病人
一、生活面貌
民国成都人贩交易
民国成都餐饮
家人看病
买房置业
生活中消费的新事物
二、人物交往
吴虞与廖平
吴虞与陈独秀
吴虞与马幼渔
吴虞与马叙伦
吴虞与周作人
吴虞与刘师培
显示全部信息在线试读部分章节
一、生活面貌
民国成都人贩交易
吴虞被胡适誉为“只手打孔家店的老英雄”,让许多人以为他是像胡适先生一样的新派人物。其实,在那个旧式气氛浓厚的时代能真正新起来的人是很少的,就连胡适、鲁迅这样弃旧启新、得时代风气之先的人物,身上也都有不少“旧”的痕迹,何况彼时的一般人呢。打孔家店的既是个“老英雄”,当然就得有点老英雄的特征。什么是老英雄的特征呢?“英雄”一“老”,虽然老骥伏枥,壮心不已,但越“老”,与过去的瓜葛越多,不免就由“老”而旧。胡适在一些事情上都难免在夹缝中去适应,何况比他年长近二十岁的“老英雄”吴虞?比如,在买婢蓄妾上,在吴虞时代显然算不上什么太大的不道德,不能以今日之人权要求去衡量他,但念他是有非孔排儒、提倡女权平等思想,且是有“只手打孔家店的老英雄”的美誉的人,所以也就不免要对他在理论上的“先进”与行动上的“落后”而产生的“落差”,做一番梳理,以观其言行不一、新旧杂陈,从而更加立体地认识人的丰富与繁复,以便我们对人性不作“好人”与“坏人”的简单判别。“好人”与“坏人”的思维模式,是培养我们做思想上的懒汉的便捷方式,这样的方式用得太久,便会使自己钝化为没有思考能力、创造能力的人,从而丧失辨别力。
阅读一些有关民国人物的记录特别是日记,常能看到买婢蓄妾的记载。军阀财主、闻人大款当然是买妾蓄婢的大户,最令人叫绝的记录,恐怕当数《胡适日记》里的记载:“上午,严敬斋(庄)自山西来,他是陕西人,新近到过陕西,故能谈陕西种种惨无人道的事。他说郭坚有七十几个妻妾,陈树藩每年亦必死几个妾,讨几个妾。”(1921年5月11日)陈树藩、郭坚都是借清朝覆亡、民国初兴而成势力的陕西军阀,二位不仅在军事上争斗,在买婢蓄妾上亦难分轩轾,完全是一幅买婢蓄妾的“竞赛图”。文化界人士在买妾蓄婢上,虽无法与有权有势者相颉颃,不过外界不乏传闻,但像吴虞这样把其问的根底详加记载者,恐怕还是比较少见的。彼时四川僻处西南一隅,风气未开固是事实,但除成都之外的许多地方地瘠民贫,才是引发买婢蓄妾之事真正的现实诱因。由于吴虞在城市里过着中产者的生活,他看到卖儿鬻女的事是很少的,但他在1915年3月17日的日记里写道:“饭后出少城至西御街闻人言,早间有贫民卖二孩,共钱五百文,一孩仅得钱二百五十耳。惨矣!”卖儿鬻女,在吴虞看来,也许都不算什么,因为买婢蓄妾于他是常事,惨者乃“一孩仅得二百五十耳”。换言之,如果卖儿鬻女能得高价的话,他也就不发这番议论了。尽管他在日本学过法律,也深知人权之重要,但面对现实时他只有缄默。《吴虞日记》里几乎每页都有诸种物价记录,我们就拿与这则日记前后相隔不几天的日记来看,两个孩子的卖价惨到什么程度。在新繁龚家碾米是1390文一斗,在离城较近的洞子口则为1430文一斗,订《西蜀新闻》一月450文;“永发生送来杉木墩子二人,银十一元八角,脚钱七百五十文”;更为直接的对比是,两个人贩送来吴虞并没买下的所送之人,但“赏钱五百文而去”。从上述所列三件相隔不及半月的事来进行价格兑换,卖一个小孩所得之钱,按一斗米1400文均计,一个小孩只值5斤多不及6斤米(1915年民国政府尚未统一度量衡,当时尚属老斗,每斗为33斤),即卖两个小孩所得的钱买不到12斤米;如订报纸,卖两个小孩所得之钱只可订《西蜀新闻》一个月零三天;如给吴虞送两个杉木墩子的脚力钱,尚差250文;刚好够吴虞给两个生意不成之人贩子的赏钱,即两个小孩的卖价是吴虞这样的读书人可以随便赏给的。这便是吴虞所谓“至惨”的原因。
四种的穷乏贫病乃至吃人,1936年到四川的黄炎培亦有很仔细之记载,其事见许汉三编《黄炎培年谱》。如“万源曹家沟某家七人,饿毙四人;余三人气息奄奄,竟为逃荒饥民杀死,分割炙食无余”(3月1日);“万源官渡湾3月3日有农民勒毙其生女以充食”、“巴中恩阳河小学校内多为流民借宿。一将毙之乞丐,气尚未绝,即为其他乞丐割其肉以煮食”;“……川省报载:北川县人肉每斤五百文”(3月19日);“四川《民间意识》杂志汇载:沿途数百里内,人血、白骨与饿死者,填满沟壑”(4月13日)。其悲惨情状,让我们后人读来,仍有余哀。二十一年后物价大涨,人肉价格五百文一斤,在去掉诸种物价因素的情况下,正是二十一年前那两个被卖小孩的价格。可惜吴虞1936年的日记不存于世,不知他看到这则报道时,会有何感想?1911年辛亥革命前后这几年是吴虞最不得意的几年,内忧外患一并袭来。“内忧”是因与父亲的矛盾日趋激化,弄到大打出手、对簿公堂,身心俱疲,物质名誉双受损;“外患”则因排孔非儒,引起以徐炯为首的四川教育界人士对他的排挤,使他不能觅得教职,生计堪忧。与此同时,四川学政赵启霖、都督王人文先后对其加以打压,欲搜捕他以治罪。到了1914年他参与创办《群醒报》亦因其所写排孔非儒的言论,而被内务部长朱启钤勒令停刊,真有四面楚歌之慨。1912年7月17日他为了生计,落难到乐山帮朋友、乐山知事方琢章写判词,做案牍劳形的工作,劳作之余与夫人曾兰频繁鱼雁往还。到半月刚过的8月3日,在与高等小学教员龚旭东喝酒时,便有欲买婢之记载:“绍酒甚佳,来嘉所饮,以此次之酒为上。旭东言,此间买婢甚易,余托其物色,未知何如。”这说明吴虞买婢是久有的打算,这久有的打算,一来是彼时买婢蓄妾的风气,大家甚至以此作为互傲骄矜于人的资本;二来是他虽处境相对困难,但毕竟在新繁乡下有水田103亩,还没有困窘到连婢都买不起的地步,何况彼时婢的价格并不太贵;三来是吴虞自他的儿子阿迁在新繁乡下病死后,一直没有接续香火的人,他的夫人曾兰自然并不反对。因此,我说吴虞热衷买婢蓄妾,只是个事实描述,并不存在用今人之道德去衡度约束他的企图。起死人于原下,鞭尸而快之,并不能使我这样揆诸彼时隋形的人得到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