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文自成 情深文自真
明代大戏剧家汤显祖在《牡丹亭还魂记》第一出《标目》诗中写到:“白日消磨断肠句,世间只有情难诉。玉茗堂前朝复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但使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这首诗就突出了一个“情”字。汤显祖认为,文学艺术的本质就是这个“情”字,各种文学艺术是由“情”产生出来的,文学艺术之所以能感动人,也是因为有“情”。他说:“世总为情,情生诗歌,而行于神。天下之声音笑貌大小生死,不出乎是。”“人生而有情,思欢怒怨,感于幽微,流于啸歌,行诸动摇。或一往而尽,或积日而不能自休。”他创作《牡丹亭还魂记》,就是“因情成梦,因梦成戏”。是啊,文章本是有情物,至情文章泪写成。郁积日久,蓄势以待,一旦情与境会,真是顷刻千言,如水东注!人生一世,有悲有喜,有苦有甜,谁没有锥心刻骨地难受过,谁没有发自肺腑地感动过,岁月悠悠,遍尝悲欢离合,怎能无情可抒,无感可发呢!莫犹豫,莫压抑,让我们引爆情感的地火吧!让我们打开情感之闸吧!是火,就轰轰烈烈地烧,是水,就汩汩滔滔地流吧!
[选文之一]
野樱桃
武松
已有几年没吃上家乡的樱桃了,每逢暮春时节,便常常留心盘桓于市场,偶有所得,但总觉不及家乡的樱桃甜润。
家乡的樱桃大抵分为两种:一种是家植的,粒大如杏,色呈金黄,味淡而清冽;一种是野生樱桃,小如豆粒,黑红颜色,甜津津的。我喜欢野樱桃。漫山的野樱桃刚刚开过,青枝绿叶间便挂上粒粒玛瑙,大有藏红不露的诗意。我属于贪吃者,大把大把地摘下来,塞入口中,连皮带核,囫囵吞下,嘴里充满甜润,脸上溢满欢乐。
初中时的一个暮春天,我突患重感冒,躺在床上高烧不止,昏迷数日,不沾水米,心如火焚,口唇枯燥。朦胧中看到野樱桃,晶莹红润,清凉爽甜,不觉竟喃喃呼唤出声。妈妈说:“这时节哪来的野樱桃呢?”隔壁大婶说:“高山可能还找得到,可那太危险了!”到底没有人敢去。10岁的小妹站在床边,望着我默然无语。
傍晚时分,当妈妈焦急地到处呼喊小妹时,人们才知道小妹失踪了。天黑了好一会儿,小妹提着一篮樱桃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哥哥,樱桃!”那双小手一粒一粒地挑着樱桃喂给我吃。小妹兴奋不已,小脸被野刺划破几道血痕,心爱的小布衫撕了几道口子。她看我吃得挺舒心,竟嘻嘻地笑了。
我忽然记起小妹也爱吃野樱桃,五六岁时常缠着我要。我说:“你上过山顶么,好高好远哩,路上有坑坑坎坎,有刺条乌梢蛇------你不怕么?”小妹摇摇头,表示她的勇敢。因家境困难,小妹只读了两年书就辍学了,劳动中练就了一身胆量,能像小猫一样的爬树。我觉得对不起她,就说:“你也吃嘛。”小妹坚决地摇摇头。
小妹天天跟大人出工干活,又帮妈做饭、打猪草、喂牛羊。我读高中,上大学,继而在市里中学教书。小妹很关心我,常常捎来桃子、梨子------春天里还捎话叫我回家去吃野樱桃,“今年的樱桃接得好稠啊,这东西捎带不得,哥回来吃个够吧!”
小妹要出嫁了,到四十里外的婆家去。正是暮春时节,父母拍来电报,要我赶回去送送小妹,但因为忙于组织复习误了时日。算来今天是小妹回门的日子,总能见到她。但待我叩响家门,妈才告诉我小妹刚走两小时。妈妈说:“小妹走时全村人都来送她,可她哭着不走。她等你哩,她想你哩!”惹得我落了眼泪,小妹去的那条山路,蜿蜒消失在天边高高的山垭,我没有找到小妹的身影-----
妈妈告诉我,小妹摘了一篮樱桃,用上好泉水泡着,说:“哥哥这次该回来哩!”我没赶回,樱桃也就坏了。我从此再也吃不到小妹摘的野樱桃了。我冒着细雨上山,去寻小妹的樱桃树。
那些树上好像还留有小妹的温情,带露的樱桃格外的鲜亮,像小妹幼时的脸蛋。那碧绿叶儿上滴落的雨水,就像小妹多情的泪珠。我摘一颗放进嘴里,好甜好甜哟,但也略略有点儿酸味!
(原载《鄂西报》)
[选文评述]
是什么力量冲开“我”思想的闸门,启动“我”作文的兴趣呢?那就是小妹对“我”深沉的爱,是小妹对“我”真挚的情。“我”病中想吃樱桃,小妹独自一人走远路、上高山、爬山岩,不怕衣衫被荆棘刺破,脸蛋被划出血痕,采来甜甜的野樱桃,并用小手一粒一粒地挑着喂给“我”吃。“我”忙于教学,小妹不断来看望,捎来水果,还念念不忘“我”爱吃野樱桃。小妹出嫁了,知道“我”将回去,还摘了一篮樱桃,用上好泉水泡着等“我”回去吃。这粒粒野樱桃中,凝聚着多少兄妹深情!然而“我”呢,在小妹出嫁那天,也没能赶回去送她一程,就连小妹回门,“我”也没赶上见她一面!“我”实在对不起小妹,“我”该用什么来表达对小妹的歉意呢?于是,就写了这篇文章。由此来看,作者先是有情,再是抒情,心中无情,何以传情?正是心中澎湃的情促其思想,促其成文,当情感之水倾泄而出,文自然是水到渠成。真可谓情到文自成矣。
[选文之二]
风筝
汤登仲
去年深秋的一天回老家皂角镇探望父母,年迈的父母自是喜不自禁。与父母虽只相隔两三百里,但我平时忙多闲少,因而极少相聚。此次回家自当小住一晚,以慰平素牵挂之苦。
晚餐后,我忽发雅兴,想到河边走走,拾掇些许童年梦幻——阔别故乡二十余年,其间虽年年春节回家团聚,但来去匆匆,何曾有此闲暇?于是向父母说定晚上七点即回,便气定神闲,踱出门外。
来到河边,但见渫水东去,青山依旧,岸边荒草没径。童年的小路变短了,童年的欢笑已变得十分遥远,看一回感慨一回,不知不觉已登上大桥。桥是后来修的,雨后甫晴,道路泥泞。沿公路向镇后行,到了曾任教的中学旁,忽忆及昔日同事,今日已不知作何模样,于是进校叙旧,不知不觉盘桓了两个多小时,看表时已是晚九点,便急急回家,免叫父母担心。
然而父母岂只是担心!我回到家,只见父亲一人在家,他83岁高龄,行动不便,口齿却很清楚:“你怎么才回来?哪里去了!妈妈到处找你不着,快去看看,她找到哪里去了!”我急急出门,其时门外漆黑,我摸索着走到大桥边,又从原路踅回,仍不见踪影。我急了,喊了几声,不见回音,于是又回来,仍不见。听父亲说,母亲打了手电,可能经大桥过河去了。我又急又忧又愧:母亲已79岁高龄,夤夜出门独行,全因为我!我回家本该为父母增添点天伦之乐,孰不料竟给他们增添了偌大的担忧!我急往大桥方向走去,忽见有光如豆,一明一灭,踽踽前来。我心中大喜,叫声:“妈妈!”“哎!”是母亲!恍惚间,我有似回到童年——童年时不是时常只顾玩耍忘了归家,母亲到处呼唤我的乳名么?
回到家中,母亲便说,公路上车多,不安全,怕有事故发生,就沿途用手电往路边照。我听了,不觉心里一酸,泪水几乎夺眶而出。试想,我若有不测,父母风烛残年,哪里禁受得起!天下儿女有如风筝,风筝线的一端系在父母的心头,不论那风筝是放得或远或近或高或低,那线儿必是拽得紧紧的。想起电视上曾有这样一幕:福建某地有风俗,儿子出门不归,回家时须由父母棒打不孝子后方可进门。有一去台湾40余年不归的儿子,跪在白发苍苍的老母面前,那老母亲手持竹棒作势欲打——其实哪里打得下去!母亲早已撇了竹棒,与儿子报头痛哭,围观者无不陪泣。
为了父母的那份关爱,儿女当好好活着,而不论遇到什么厄运;为了父母的那份牵挂,儿女当时常送去温馨,而无需考虑送何礼品。——因为,风筝的线儿系在父母的心肝上。
(载自《作文成功之路》)
[选文评述]
“我”回家本该为父母增添点天伦之乐,孰不料竟给他们增添了偌大的担忧!“我”的愧疚之情掀起了“我”做文的冲动,感念母亲的情绪不断冲击着“我”,于是笔底有如汩汩清泉奔涌而出!创作之时,“我”强抑情感,让思绪淡出感情的旋涡,但写到最后感情的潮水仍是“飞泻而下”!由此来看,文真取源情深,是真挚的情造就了这篇文章。
[选文之三]
一语浓缩二十载
唐金平
“老黄”,是同行们对你的爱称。你是长乐坪镇的老民办,小学语文的“老把关”,教育战线的老模范。
老黄确实“老了”,你当了整整20年民办;老黄你其实不老,你刚翻开42岁的日历,竟在生命的历程中画了一个匆忙的句号!
20年,和你一起共事的民办教师一个个都飞去端了“铁饭碗”,可你硬是在长乐坪镇洞口村的乱石包小学扎根了20年!
认识老黄是在秋天。那年我高中毕业,19岁。和你共事的熊老师被贫下中农推荐去读宜都师范,便又推荐我去和你“作伴”。两间民房,50来号学生,两名教师构成的村小,你是校长又是班主任也是炊事员。到山湾往返六七里背柴火,一日三餐自己做饭,背着病了的学生娃子去看医生------你全承包了。晚上我做梦的时候,你却在昏黄如豆的煤油灯下批改作业、精心备课,常常通宵达旦。
不久我发现,你的面色黄得怕人。清晨起床,总要拍拍胸脯,那沉闷的声音直敲得我心扉发颤。
三年后,我也被贫下中农推荐去读县师范。后又分配到外乡镇中学教书,到1983年调回长乐坪中学。杜鹃花已开过七茬,原乱石包村小已成为有200多名学生、10来名教师、通过了“一无两有”检查的长乐坪镇中心小学。可你老黄依然是老民办、“老把关”。
那天我请你到我家做客,和记忆中的你已判若两人:山峰般突兀的颧骨,深潭般凹陷的眼眶,蜡黄蜡黄的面庞------我心里沉重得像座山!
“还好?”我问。
“还好。”你拍拍胸脯。
“一直没考一下?”那时已不时兴推荐,你家庭出身不好,推荐没你的份儿。
“影响上班。”你面有难色。
但我记得1984、1985连续两年,你坚毅地走上了全镇劳模表彰大会的领奖台!
1986年6月,我突然听说,你作为教龄20年的劳模免费到县医院进行全面体检,竟查出个“肝癌晚期”,已回长乐坪镇医院“保持治疗”。
20年哪!你老黄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何曾离开过乱石包小学一步,何曾离开过你的学生娃们一刻呵!可现在你怎么突然------我急忙提了两瓶橘子罐头赶到医院。你躺在病榻上困难地下咽着妻子给你喂的稀饭,两个上小学的女儿坐在床边,用红肿的眼睛期待地望着,四周簇拥着你的毕业班的孩子,他们每一双眼睛里都蓄满了焦虑。
“慢性肝炎,会慢慢好的。”我编着谎话安慰你。“不要紧,我能吃点稀饭了。”你憋一眼身边的女儿、妻子,继而又凝视着四周的娃子们,像对自己像对妻子像对娃子们更像对你的事业作了一个庄严而朴实的回答,“一周后,我就能上课了。”我紧紧握住你的手,“竟无语凝噎”。哪曾想到,这一面竟是我们的永诀。
五天以后,老黄走了。匆匆的,默默的,带着你未竟的心愿,融进了长乐坪洞口村五组你家乡的大青山。从此,在家乡的人们心里,在孩子们的心里镌刻着一个普通的名字——“黄光贵”。
(载自《湖北教育报》)
[选文评述]
是什么力量使“我”创作这篇文章呢,用作者自己的话是“一语点燃一腔激情”。任民办教师整整20年,患肝癌谢世时仅42岁的黄光贵老师,临终前对“我”说:我感觉好一点了,过几天就去上班。老黄病故6年了,6年来那“上班”的话一直洪钟般在“我”耳边奏响!“我”觉得该写点什么,否则愧对老黄的在天之灵。因一语开启了“我”情感的闸门,“我”感情的潮水在放纵奔流,几欲一泻千里。“我”感到不写不行不吐不快,“我”牙关紧咬,左拳紧握,笔若千钧,物我皆忘,笔随心走。情感到了,满了,文章自像水一样倾泄,曹雪芹评说《红楼梦》:“满纸糊涂言,一把辛酸泪”,得做文之真谛。这哪里是在做文,这是在对老黄叙旧话新,是对老黄怀念之情的奔涌!
[底蕴揭示]
相传元代剧作家王实甫创作《西厢记》,当写到“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时,竟悲苦地大叫一声,呕血到地以至昏厥;相传曹雪芹夜伴孤灯撰写《红楼梦》,当写到“晴雯被害死”一节时不禁号啕大哭,泪如泉涌!他们何事伤怀,全为一个“情”字!正如明代大文豪李贽谈创作所言:“其胸中有如许无状可怪之事,其喉间有如许欲吐而不敢吐之物,其口头又时时有许多欲语而莫可所以告语之处,蓄积已久,势不能遏。一旦见景生情,触目兴叹,夺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垒块,诉心中之不平,感数奇于千载。既已喷玉唾珠,昭回云天,为章于天矣,遂也自负,发狂大叫,流涕恸哭,不能自止。”情到文自成,情深文自真,只要热爱生活,多思善感,世间之离合之情、生死之变、兴亡之感,怎能不引动你的情思,怎能不撩拨你的兴致?用心体验众生之一颦一笑寄寓的情意,一思忖一闪念包蕴的情愫,怀着满腔的激情,你的文思就会如不竭的涌泉,撼动读者心扉,收到“快者掀髯,愤者扼腕,悲者掩泣,羡者色飞”的效果。
[强化练习设计]
回忆你过去的岁月,有没有令你感动的故事,它一直藏在你的心里,已经埋了若干年,每个同学都有一眼心灵之泉,或渴望什么,深爱什么,厌恶什么,愧疚什么,或有什么委屈,什么创伤,什么不平,或苦恼,忧愁,悔恨,甜蜜------生活中的酸甜苦辣,皆可入文。你能把它叙述出来吗?请调动你的真情,写出令你也惊讶不已的作品!
[参考例文]
如果有来世
尹杰
去年的六月,我所带的毕业班进行了高考。高考前,大家都拼命地学习,想不起也不敢想关于离别的事,曾经有一个学生偷偷地在班上写毕业留言,结果被我发现,本子很精致,翻翻里面已有不少人写过,说实话,我怎不懂得什么叫情什么叫谊,可我当场就给撕掉了,并扬言以后发现几本撕几本,撕的时候,那位学生伤心地要命,扒在桌上抽搐不止。背后有人说我是无情,愿说什么说什么吧,只要你不写留言,只要你一心学习,哪怕当面骂我无情我也认了。可高考过后,虽说是一身轻松,但心里却有些失落,感觉怪怪的,有时不知不觉又走到那间奋斗的教室,摸着一张张课桌,不觉泛起几丝酸楚,涌出两行清泪,真想再给我的学生上堂班会课,却不再批评他们,而要告诉他们,其实你们是最懂事的学生,最乖的学生,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最骄傲的学生。真想再给我的学生上节语文课,再次探讨人生,畅谈理想------可,我的学生们,就那么一眨眼,就毕业了,就高考了,就——不见了。
就在前几天,我还同一个学生吵架,他早晨没有起床,他说他是因为晚上熬夜感冒了,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我的心有些软,可又一想,也许明天又会冒出几个不起的,怎么办?干脆就黑包公做到底,于是我当着很多人的面,狠狠批评了他,他脸上挂不住,就与我吵起来了,我强忍泪水,数落他的种种不是,最后,学生指着我的鼻子说:“往后我要是再起晚了,宁可让你的唾沫淹死我!”我得意地笑了。
想想,才几天。
还有一个学美术的学生,她特喜欢文学,我还记得对她说的话:也许你明天就像台湾刘墉一样,又是个画家,又是个作家。她听完腼腆地笑笑,没否认,也没承认,但我看得出,从此她那颗不羁的心、追求的梦就会更现实了,她要以她的汗水、勤奋,托起那个金色的梦。她腼腆的笑容在我眼前晃晃,也消失了。
才几天。
我又开始难受了。
这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我没有任何经验,可我有一颗与学生同拼搏的心。就因为这,我付出了别人想象不到的努力,同样我也获得了与众不同的生命体验。学生与我哭过、闹过、吵过、耍过、甚至打过、骂过,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得弥足珍贵、千金难求。学生离开了,我也仿佛生命走到了尽头,精神恍惚,神情抑郁;我又仿佛迷路的孩子,望着茫茫世界,不知所措。
我的学生啊!
然而,当我把我的感受说给家人、同事时,却遭到了他们一致的攻击,就像当头给我一瓢冷水,要把我的痴梦浇醒。这个说:“你以为你对他们好,他们就晓得,他们有几个理解人呢,也许他们正在背后骂你呢!”那个说:“现在的学生,可不比以前,学习好的,他认为那是自己努力的结果;学习差的,天天挨批,他认为那是老师对他有意见。现在当老师,尤其是当班主任,往往是受累不讨好,你想着他们,可谁还会想着你呢。醒醒吧。”一个说:“也许学生毕业前对你必恭必敬,那是因为他有求于你,一旦他们毕业了,谁还会把老师放在眼里,谁还会把老师记在心里,你是还没让他们伤透心,哪天你心伤透了,也就明白了。”一个说:“其实我们也不图什么,只要学生能理解,也就知足了。可人心隔肚皮啊!”一个说:“下辈子宁可不做人,也不当老师。”
一下子,说得我大脑发懵,心里发毛,全身发冷。老师和学生,难道就是他们说得那样?我的脑中又浮现出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耳边又回响起一声声真诚的问候,我一个面孔一个面孔地琢磨,一个声音一个声音地回忆,怎么也想不出他们的不是来。难道他们真得不再想起我,不再想起这间教室,不再想起这排宿舍,不再想起这里曾发生的故事,不再想起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不再想起一起品过的酸甜苦辣-----可家里人的谆谆教导,同事们的一番劝戒,我的心里像是交兵的战场,一会儿是这方胜,一会儿是那方胜,我不禁困惑了------
一连好多天过去了,并没有学生来看我,又赶上我给高一的学生补课,就这样,似乎把什么都忘却了。
学生来看成绩了,啊,我们班考得不错,那几个平时看好的学生都考出了理想的分数,那些一般的学生也都考得不赖,可谓皆大欢喜。我让学生买来西瓜,庆祝胜利。
学生来填志愿了,在我们班考的最好的那个男生来了,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几个菜瓜。个头挺大的,一定是经过了精心地挑选;白绿色的皮,还沾着几块泥巴,可见是刚刚从地里摘来的;嗅一嗅,一股特有的清香混杂着泥土的芬芳。他说:老师,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地里摘个瓜,您尝尝鲜吧。说话时带着憨厚的笑。
我的心一紧,眼泪差点流下来。这个学生家里特别困难,他的父亲聋哑,他的母亲腿残,只靠种菜过活,一个月仅有几十块钱的收入,可还不忘给我带几个瓜尝鲜,也许这几个瓜就是他们家几天的饭食。我想拒绝,可看着他那高兴劲儿,犹豫了。我们聊起来了。很兴奋,也很热烈。这是以前所不曾出现的。他说:其实,老师您在管班时有许多缺点,但有一点就足够了,那就是全心全意为我们好。我听了,没说什么,是呀,我还能说什么呢,一个老师听到自己学生发自肺腑的如此评价,只有无言的沉默。
后来,经常收到来自四方各地的信。他们说,也许往后再也不受人严加管教了,包括父母那里,以前天天盼望着这一天,可现在,说不清为什么,却又悄悄想念从前。
我给他们回的信结尾时都写着这样一句,大意是,如果有来世,我还做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