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伤心时,世界是悲美的,因而才有“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之句。李白得意时,世界是壮美的,因而才有“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之语。清新可爱之景,有如“杨柳依依”,但因“昔我往矣”而悲凄万分;“今我来思”多少欣慰,忽地又“雨雪菲菲”。同样是美,为何有人悲,有人喜?
杨绛先生说:“我乡童谣有“三月三,荠菜开花赛牡丹”的话。”但亦反问:“荠菜花怎赛得牡丹花呢!”我亦想嗤笑,村民未见过市面,不懂美是一种怎样的惊艳。静言思之,才领悟不是村民的低俗,而是他们内心的淳朴让他们认为,美是一种平淡。
反过来,目睹“零落成泥辗作尘”,我们能触到一丝丝无奈;回顾“疏影横斜水清浅”我们感到一点点闲适; 凝视"恰似西厢待月来",我们能想到那一缕缕的清幽。人的心境如何,世界便如何。
佛印说东坡是佛,是因为他心中有佛。好比万物在佛面前,皆有佛性,因而十恶之人亦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当人的心境至美时,世界便都是美的。野花野草,虽渺小,但能有感恩之心。自破土那一刻,能受阳光的普照,雨露的滋润。用花来点缀世界,即使卑微。但它们内心是美的,世界也是美的。美得让人不知所措,因为透过美我们感觉到得是一种平淡雅致得境界。只是十丈红尘蒙蔽了人的心灵,让人只看到渺小,忽略了美。君子爱莲,隐者赏菊,富贵者追捧牡丹,其实他们只看到哪些花儿可以标榜自己的那一面罢了。“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不是在说这个道理吗?
“何求美人折”一句曾经让我觉得如此冷酷无情,但当用超脱世俗的眼光来看,觉得惭愧。草木的本心,亦指它们的心境,这境界之大,境界之美已让人无所自容。"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在它看来世界是美的,无需你点评。好比萝卜白菜,应是怯生生地来到世上。他们有追求,萝卜力求水多肉脆,白菜力求瓷实包心。追求的过程即净化心灵的过程。当它们达到了它们的境界,即使你藐视它们的平凡,无关紧要。它们不求做庙堂上的珍果,供奉那些缥缈。凭这点不求,便令人敬畏。因为它们眼中尽是大美,心中尽是大美,俗人无法超越的美……
我们迷恋那几缕云烟下的南山,或许有鸟鸣入耳,或许有清风拂面……但我们应是恋上陶潜抬头时的那一份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