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睡不着，讲个故事吧。”

“讲什么故事呢？”

“讲你小时候的故事，我喜欢听。”

“好吧。从前……哦，说习惯了。不过，妈妈的童年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真的就是从前了……

从前，妈妈住在乡下，大多数时间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妈妈的外婆是个小脚的慈祥的老人，开朗，善良，一辈子不会跟人争短长，所以活了93岁。她老人家也常常给我讲她的童年，说她小时候头上抹刨花，脸上擦官粉，红绸的裤子，黑绸的大褂。家里铺的褥子怎样的软和。那时候兴斗地主，越穷越光荣，妈妈被洗脑了，有一次外婆又这样说的时候，傻瓜的妈妈冲口来了句：资本家，狗地主，剥削穷人代代苦。结果……”

“嘿嘿，我知道，你挨打了。”儿子有点迷糊了，可是我的回忆刹不住车了，继续讲下去……

“妈妈后悔呀！妈妈的外婆外公是这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比你的外公外婆还爱我，真的，人都说隔辈儿亲。我的外公有病后糊涂了，夜夜喊着我的小名，妈妈回奶奶家住了，有个表姐替妈妈答应着，不答应就踢被子，砸东西……”

“妈妈你哭了？”

“呃，还没睡着吗？”

“讲呗。”

“乡下的夜晚真是美唉。夏天一大群的孩子们钻到树林里捉知了，打着手电筒，抠知了洞，拿一根细棍子伸到里面，知了抓住棍子就拽出来，晚上放到纱窗上，或者蚊帐里，第二天总会挨一顿揍，因为蚊帐黑了，知了退壳儿的时候释放黑色素，把白蚊帐染黑了。”

儿子闭着眼弥嘴笑了，听过许多遍的故事了。

“夏夜热的厉害，就在院外铺张凉席，兄弟姐妹们躺在一起，听奶奶摇着破扇子唱那古老的歌谣：月婆婆，明晃晃，开开风门洗衣裳，洗得净，浆的光，明天穿上漂亮亮。

从前乡下的天空是最美的，星星亮的迷人，月亮的脸柔和的像外婆的面庞，夜空灰蓝灰蓝，深远深远……偶尔有萤火虫打着灯笼飞来飞去，就像俺们过年时挑着一串麻糖串亲戚，萤火虫是不是打着灯笼串亲戚去了？”

儿子睡着了，我的故事还未了，轻轻滴，像梦一样呢喃：

“妈妈的童年很精彩，想起来就像昨天；妈妈的童年又很遥远，遥远的就像古老的歌谣，悠长，飘渺，模糊，就像那发黄的古老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