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兜:我是一个“饼”
兜爷、兜奶和兜姥姥、兜姥爷虽然都已年逾七十却还在担当着帮忙照看兜兜的“重任”,考虑到他们毕竟还是精力有限,所以每过三四个月两边老人都会轮换一次,如此一来,兜就必然要面临一个问题——在每次轮班的时候迅速适应并快速切换状态模式。说到这儿,我又忍不住想赞兜兜一下,因为每次轮班兜基本上都是自然过渡,几乎没有任何不适应感,我想这除了是因为两边老人对兜都是疼爱有加之外,还应该得益于她超强的记忆力吧!虽然时隔三四个月,但对于兜来说无论是爷爷奶奶还是姥姥姥爷她都记忆深刻,也就自然而然没有什么生疏感了。相反,倒是老人们需要花点时间来慢慢适应,因为不到两岁的孩子,不要说三四个月了,就连分别三五天都会觉得变化很大,说话、做事、思维、喜好......各个方面都需要“重新上任”的老人们去揣摩和发现,因此在“模式切换”方面远没有兜兜来的迅速。
说到这个问题大家肯定在想,这还需要兜切换什么模式吗?列举一下,兜姥姥、兜姥爷和兜爷、兜奶有很多都应该是相同或相通的,不应该有什么明显的差别呀?比如说:他们都同是濮阳人、都一样养育过四个孩子、年龄也都是七十出头......无论是生活环境、成长经历或是方言俚语、风俗习惯都应该相差无几的。然而,其实真的不是这样,细细观察,他们两对、四位老人无论是生活方式还是说话习惯都有着各自鲜明的特色,就连出处一样的“濮阳方言”到他们嘴里都会变的千差万别,例如:一个“踩”字,兜奶会说“chai”,兜姥爷会说“bian”;一个“扔”字,兜奶会说“shai”,兜姥爷会说“ban”; “摔”字兜奶会说“shui”,“撵”字兜姥姥会说“duan”;“高楼大厦”中四声的“厦”字,兜爷兜奶会说成三声的“傻”;“和尚”的“和”兜爷会说成“huo”等等等等,就连他们平时给兜唱的歌,类型也很是不同——喜欢养生的兜爷爱给兜梳头、按摩,所以兜爷的“主打歌”是边梳头边唱:“人家的姑娘有花戴,爹爹钱少不能买,扯上二尺红头绳,给俺兜兜扎起来,哎,扎呀么扎起来”或边按摩肚子边说:“拿拿肚,粑粑开,再拿拿,屎出来!”;而对于部队出身的兜姥爷来说,军旅歌曲当然是不二选择,于是“我是一个兵”和“打靶歌”就成为了他的“代表曲”。对于这些来说,兜都有着极强的适应力和认知力,很会“看菜下碟”,绝不会“张冠李戴”的要求爷爷唱姥爷的歌或姥爷唱爷爷的歌!
在这点上,两边儿的老人与兜比起来可就差得多了。尤其是这次,兜姥姥兜姥爷“走马上任”后比起之前有着更加明显的不适应感,原因是前几次“交接班”时兜兜还小,思维相对简单,会说的话也少,各种要求也少,基本上都是大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而且即便有些什么简单的要求也都会自己配合着动作让人一目了然就能明白她的意思。而这次却不同了,再过一个月就两岁的兜兜,思维和语言表达都称得上是突飞猛进,几乎没有什么能难住她的话了,从早到晚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嘟嘟囔囔的说个不停,不仅会用连贯的句子来表达她不断冒出的“奇思妙想”,而且还会时不时的“辩驳”大人的话,常常弄得我们都无言以对。因此,如果说之前应对兜兜更突出的是“体力”,那么这次需要考验他们的却是“智力”了!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虽然快两岁的兜兜已经会说了很多话,但以她的年龄,再加上“被各种语言环境熏陶”的影响下,有些吐字和发音并不是很标准和清晰的。具体到兜而言她最大的毛病就是舌前音、舌后音和卷舌音分的不是太清楚,例如:她会把“西瓜”说成“西哒”,把“唱歌”说成“唱的”,“大姑”说成“大嘟”等等,这可是给刚刚来到还没完成从“濮阳方言”到“兜兜式普通话”之间“模式切换”的兜姥姥和兜姥爷带来了不小的困惑,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起初的一两天里,很多兜与姥姥姥爷之间的交流都是我在中间充当翻译。
“交接班”之后的第三天是周一,虽然兜与姥姥姥爷之间的交流依然很不顺畅,但我也不得不去上班了,兜爸也去忙生意上的事了。没有了兜妈当翻译,也没有了兜爸当参谋,兜姥姥和兜姥爷似乎有点心里没底儿,因为他们也深谙兜的个性——别看就一岁多个小人儿,脾气可大着呢!假如一句话兜说两遍三遍你没听懂,她还会耐着性子为你重复,倘若都重复了五遍六遍你还没猜对,她就会开始发急了——老人是最见不得孩子发急的,为了能通过分散兜的注意力来达到分解自己的压力,俩人在我和兜爸离开家后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带着兜出门儿了。他们想,这下好了,有外面小朋友陪着兜一起玩,兜也就不会老是在她们耳边说一些让他们暂时还“似懂非懂”的那些话了。一上午,兜在外面都玩儿的很好,兜姥姥和兜姥爷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他们将这口气喘匀溜,马上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来了——
正当兜姥爷兴致勃勃的推着小车往家赶的时候,坐在车上的兜兜就发话了:“姥爷!唱的!”,听到兜的“指令”,兜姥爷和兜姥姥也绞尽脑汁的试着去猜测兜兜的意思,但要命的是——本来就会“打岔儿”的兜姥爷此时依然没有脱离“濮阳方言模式”,也就总把方言的发音和音调做参照来揣摩兜的意思,于是猜出来的话当然是“千差万别”且“五花八门”了。起初见姥爷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兜还在不厌其烦的一遍遍重复,到最后,眼见着都已经快到家门口了,姥爷还在“打岔儿”,在经历了无数次重复依然不被“理解”的兜,终于“忍无可忍”,忽的一下坐直身子,将头转向后面推车的姥爷,大喊一声:“不对——!是唱的——!”,着急的声音里都夹杂着哭腔了。然而,可惜的是,兜姥爷的“灵感”最终也没被兜的这声“大喊”给激发出来。
带着这个“迷”,兜姥姥和兜姥爷焦急的等到我下班回来,看我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把兜叫过来说:“快,给你妈妈说说吧,让你妈听听是什么,我们真听不懂了!她还急的不得了”,接着兜姥姥又简单的将之前的事情经过给我叙述了一遍。我听后就俯下身子问兜:“你给妈妈说一遍,你想让姥爷干什么呀?”“唱的!”她很快回答我,我当然听得懂,便马上翻译给兜姥姥和兜姥爷:“她说的是唱歌!”,兜听到我这样说,长长的“嗨”了一声,似乎一下子觅到了“知音”,语气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终于被理解的她又一蹦三跳的跑到自己的小车跟前拍了拍,我明白她拍小车的意思,接着又给兜姥姥和兜姥爷解释到:“你们不记得了吗?上次你们在这儿的时候,那时是夏天,兜兜还不肯自己上床睡觉,必须是先哄睡着再放下的,因为抱着睡怕她热,俺爸不都是一边用小车推着兜兜一边给她唱歌来哄她睡觉的吗?这肯定是又想起来以前的事来了呗!”“哦——!”兜姥姥和兜姥爷一下子茅塞顿开,兜在一旁听的也喜笑颜开!
“谜底”终于解开了,一家人一边大笑一边回忆并复述着之前兜兜着急又滑稽的表现,兜也被这个气氛感染的再次来了“兴致”,要求要坐上小车,我们把她抱上去之后,她又一次向兜姥爷发布“指令”——“姥爷,唱的!”,这下兜姥爷可算是听懂了,一边赶紧推起小车,一边说:“哦!好,唱歌!唱什么歌呢?”“我是一个饼!”兜兜很快回答到。只见兜姥爷才刚刚舒展开的面部表情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迅速的在脑子里搜索回忆着有关“我是一个饼”的歌曲,站在一旁自以为很了解兜兜的我此时听得也有点“懵圈”,以为没听清楚就又问兜:“让姥爷唱什么?”“我是一个饼!”兜用很标准的普通话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这次我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而且兜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每个字都发音清楚,我一时间犯了难,不知道这是首什么歌,见我们没明白,接着兜又重复并补充了一句:“我是一个饼,来自老百姓!”——瞬间,我明白了——兜要求让姥爷唱的是——“我是一个兵”,嗨!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不正是兜姥爷夏天用小车推兜睡觉时唱的最多的一首歌嘛!那时她虽然还不会说,但这些记忆却已经深深的印刻在她的小脑袋里了,现在她会说了,又遇到了同样的人、同样的车、同样的情景,当然是会脱口而出的呀!我不禁感叹:钱小兜呀!钱小兜!你这个小东西把“状态模式”切换的不仅神速而且彻底呀,连什么是谁的“主打歌”这样的关联信息都不带乱的!连一直“自我感觉还行”的兜妈在你面前都会反应慢“半拍儿”,让已经年逾古稀的姥姥姥爷“情何以堪”呢!
被兜的聪明劲儿弄的一阵感动之后,我仍觉疑惑——明明是“兵”为什么兜兜会把他说成“饼”呢?随着我思索的深入,兜姥爷也开唱了——“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坐在小车上的兜也在一边听一边哼唱:“打到了日本狗强盗!击退了蒋匪军!......”我一边看、一边听,思索仍在继续——“兵”VS“饼”?......
“我是一个兵,爱国爱人民......”当兜姥爷唱到第二段,也就是第二个“我是一个兵”的时候,我似乎突然有点明白了——原来,当把这个音调为一声的“兵”放在这首歌里去唱的时候,因为有旋律和尾音拖着,听起来还真的酷似音调为三声的“饼”呢!对于兜来说,这些成年人的歌曲,虽然她目前也会唱了,但也许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啊,她只是又一次以自己的“经验”将歌曲里因旋律或拖音而变了音调的字“翻译”成了“兜兜式普通话”了,所以才会弄出这样的“闹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