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现场（组诗）
湖南、李群芳
湖南、李群芳
一幕
水泥灰浆覆盖了安全帽的本色
斑白头发，发出点异味
满身泥污，也可能是油污
胶鞋上披着石灰泥的盔甲——
公交车的双人座内侧
缩着一位老农民工
拥挤的车厢内
他独享着两个座位的宽松
旁边一位衣着鲜亮，肩挎名包的女士
固执地站成城市人的优越
那个座位，一直空着
像是城市需要填补的空白
车厢晃了一下
又晃了一下
晃动着老农民工的孤零
也不知他要晃到哪一站
下车
17：30
五点半 天色已暗
下班 从大楼的
东门 南门 西门 北门
大门 小门 正门 侧门
前门 后门 旋转门 电梯门
四散而出 行色匆匆
整个大楼就像暗角里的一块砖
被掀动了一下
那些见不得光的
斑蝥 蜈蚣 衣鱼
臭虫 霉虫 油婆虫
地虱 地蚤 地鳖子
四散而逃 一会就
没影了
城市的落叶
被风驱赶着
被雨水漂着
被称为垃圾
被扫拢，被铲起
被倒入垃圾箱
被装上垃圾车
被拖走——
拖到哪里去了呢？
要是在乡下，它们会腐烂
融入自己的领地
或者被焚烧
升上梦想的天堂
可是，在这遍地水泥的城市
只能被拖走——
拖到哪里去了呢？
今天，目睹一地落叶
被扫拢，被铲起
被倒入垃圾箱
被装上垃圾车
被拖走
我死死地纠结着——
它们，到底被拖到哪里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