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与朋友有约

记忆中，出门很少与朋友相约。经常一个人独行，一个人坐上汽车，从一个地方，到达另一个地方。没有人在起点送行，也没有人在终点等待。­这样独来独往的行走，似乎少了很多感情的成分，心情是漠然的，平淡的，寂静的。

挎着平日常背着的包，里面放着琐碎的东西：钥匙，手机，钱包，雨伞，零食，晕车药，水杯，书。坐在靠窗的位置，打开车窗，让风吹进来。翻开书，远离车内的嘈杂和憋闷，跌入书里的清凉世界，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或长或短的路程，就这么似梦非梦中一晃而过。然后，到站，下车，或骄阳似火，或大风扬尘，或细雨蒙蒙，或微风和煦，或漫天飞雪，走在不熟悉的街道，或是坐上直达目的地的公交车，心情并无大起大落。

也会在天没亮的时候坐上车。稀稀疏疏的几个乘客，睡眼惺忪，困倦地靠着椅背。一个男子点燃手里的香烟，烟雾在逼仄的车厢里散开，可以闻得出是那种劣质的香烟味道，刺鼻，呛得人窒息。车里昏黄的灯光笼罩着每个人落寞的脸。我也一样的寂寥。洗得有些发黄的白色T恤，宽大的牛仔裤裹着单薄的身体，随便拢着的头发，光着脚穿着的平底凉鞋，因为睡眠不好所以显得有些黯淡的皮肤，毫无修饰的脸，没有声息地望着车窗外的天慢慢地变亮。似乎天是突然一下子就亮起来的，虽然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看，却无力捕捉成为明亮的瞬间。想起在哪儿看过的一句话：“在清晨极静之时，听到鸟鸣，让人不敢堕落。”从倒车镜里看到有些颓废的自己，突然对生命生出了敬畏之心。这只是一个人的旅途，无所谓远近，无所谓起点和终点，只有灵魂被逐渐地唤醒。

在这个有着暖暖阳光的秋日，我又一次坐上远行的汽车，不同的是，这次的出行与朋友有约。

车站，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冷漠如往常。离发车还有五分钟的时间，一个男孩子拎着很大一个旅行包走过来，后边紧跟着个男孩子，应该是朋友相聚，然后离别。到了车边，放下旅行包，互相拥抱，笑着挥手道别。他上车正好坐在我的旁边，我很清楚地看到他微笑着流泪，车外那个男孩手遮掩额头，眼圈红红的。习惯了车站人与人分别的场面，挥手道再见，然后各奔东西，或许还会相见，也或许永远不见。只是，我是个冷寂的旁观者。我不知道，起点有朋友的相送，终点有朋友的等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中途上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我的左前方坐下来，刚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嗯，上车了。”女孩子开心地笑。“这么早就在车站等我啊？还有30分钟的路呢！”一路上，女孩子不时地打开手机看时间，焦急地等待着车到达她的终点。突然，见她从座位上站起，快步地在摇晃地车上走向车门，我抬眼望去，一个男孩子斜挎着摩托车在路边朝向这里张望，车还没停稳，女孩子就轻快地跳了下来，扑进男孩子的怀里，拥抱，开心地笑，我的眼眶不由潮湿起来。

这个时候收到朋友的短信，说火车晚点，估计会晚到半个钟头。到了站，下车后，一个人提着背包站在火车站，抬眼环顾四周，偌大的火车站人群熙攘，摩肩擦踵，众多的旅人满脸风尘，扛着大大小小的旅行包在人群中穿梭，火车站的出站口拥挤着人群，几多翘首盼望，等待着朋友和亲人的出现。只是，如此热闹的人群中没有一个熟悉的脸孔，因为他们都不是自己要等待的人。

我找了一个离出站口较近但又相对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天已近黄昏，傍晚的风轻轻拂起胸前的头发，刚下车的不适稍微有了些好转，从包里拿出书来看，却发现并看不进只字片语，不时地看着手腕上的手表，同时又不停地向出站口张望。手机短信声响，收到朋友短信，说路途又耽误时间，再有一个钟头才会到，在火车站要注意安全。心里不由温热，等待与被等待，其实就在双方的挂念之间，车站的人，在等待，等待中有着浓浓的期盼，车上的被等待的人，也是在等待，等待中有着深深的焦灼。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那颗不安的心便突然平静下来，充满了安详和宁静，握手，问候，微笑，温暖在空气中回转。

相聚之后总会有别离，可能还会相见，也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同是归途，不同的是身边有朋友相送，有朋友再三嘱咐的话语，有朋友真诚的微笑，有朋友隔着栏杆不住地挥手。我微笑着挥手道再见，挥手，再挥手，转过身，微笑着却眼睛已经模糊。

蓦地想起车站那两个送别的男孩子的眼泪，想起车上一路微笑合不拢嘴的那个女孩，想起若干日子独自出门的自己，抬手擦了擦眼眶溢出的泪水，努力对自己挤出个微笑，明白了泪水和欢笑，离别和相见，因是有了牵挂与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