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缕春风

每个学生心灵的某个角落，都挂有一串风铃，每一阵风吹过，都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题记

新生军训时，所有学生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除了张燕文。每次看到她，她都是一种表情——面无表情。有点呆滞的目光中，我读不出本该属于同龄生共同的东西，哪怕是丝毫的叛逆和欢欣。老实说，老师是最怕见到这种眼神的，因为眼神背后的种种让人心寒。

她的作业，让我有如坠深渊之感。左右结构的字是分开写的，许多笔画好像是被故意省略掉的，乍看上去还以为是经文。上课从来不举手发言，即使被提问到，也是一语不发。要她一口气说一个较长的句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记得那次“天天成长课”上，轮到她上台交流，她木讷地站在讲台上，手拉拽着衣角，垂着头，像在等待审判。我几乎是逼迫着她，三句话，我说一句，她低声重复一遍：“我叫张燕文……”第一排的同学可以感受到她声音里的战栗。但不管怎样，她总算开口了，那串曾经被遗忘的风铃终于抖动了一下。

燕文寄宿在亲戚家里，每天都独自上下学，没有人愿意和她结伴而行。人行道上孤独的身影显得那样单薄。一些集体活动，她也有参加，大多扮演的却是旁观者。她一定也十分渴望能从集体中获得快乐，可是她的可怜是因为同学们都认为她可有可无，这不免让我觉得有些可悲。不晓得燕文是怎么在熬着，但我不想让她再这样熬下去。风铃对风总是充满向往的，初中三年的生活总要留下些美好的回忆的。那些简单的、直白的说教并无多大的作用，对燕文来说如此，对同学们而言亦然。

12月6日是燕文的生日，我给她写了首小诗：

和你们一样

和你们不一样

我太平凡

没有聪慧的脑袋

没有雄辩的口才

甚至没有一点色彩

和你们不一样

我太孤单

沉默已成习惯

伤心无奈偷偷隐瞒

影子也嘲笑我的悲哀

和你们不一样

我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

争取一点温暖

都要拼命抵挡严寒

但是

我不埋怨

再大的困难，我有勇敢

再多的阻拦，我有信念

和你们一样

我也是一粒种子

不怕风吹日晒

即使干扁瘦弱

也充满期待

只要还有明天

时间会催我盛开

和你们一样

我也是社会的一员

责任驻在心间

爱心驶向永远

模拟燕文的口吻来写，不只是要风吹铃动，还想唤醒教室里的每一个人，也只有每一个人都发自内心地去关注和帮助她和像她一样的人，那串铃铛才会载歌载舞。当我朗诵后把礼物送给她，燕文满眼泪花：“谢谢老师！”接着朝大家深鞠一躬：“谢谢大家，谢谢！”同学们可劲地鼓掌，那掌声，属于燕文；那掌声，会如一阵春风。

春暖花开，她和几个伙伴一起回家。每次她都会冲着我微笑：“老师再见。”原来她笑起来也竟如此可爱。笑容好像就长在了她的脸上了。几乎每个周末，我都会收到她的短信，短信很短，错别字很多，但我明白她的意思。每一条短信都是一首歌。

天热了，教室里需要一个盆架，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她。一周后，她把自制的盆架带到了学校。几根细细的小竹竿，用绿色的毛线绑住，粗糙又精致。谁知没用几天，盆架却散了架。虽没人嘲笑，为了不让燕文太伤心，我偷偷修好了它。看着同学们在它跟前洗手洗脸，最开心的莫过于燕文和我。

“天天成长课”该燕文主持了。简短的开场白，简短的句子，不过流利响亮多了。玉杰同学发言时有些摇晃，她居然很大声地纠正他：“立正，站好，腿别动。”一句话，赢得了所有人的刮目相看。

暑假考试，燕文的分数仍然是最后，这不必以为不幸。更值得我期待的是她生命花朵的开放，还有为了开放的努力和不放弃。或许，我不能把燕文送上高中，至少作为她的老师，她的世界我曾经来过，我只是留下了一缕微风，留下了对风铃的承诺和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