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会对某个事物有情结,几年、十几年甚至一辈子念念不忘,想起时有一丝熨贴的温暖。
每逢过年,我都会买几根海带,老公不爱吃,说难消化。我一意孤行,依旧会买,而且是年前买,买来后放在大盆里泡上一晌,等海带变肥变大时,我再慢慢地洗,把海带上残存的泥沙和粘附物洗净。尽管是在冬天,在冷的水中,手冻得通红,依然会一遍遍地涮洗,触摸每根海带,用手的温度感知水中海带的丝滑。
不知买来的海带是来自哪片海域,带有浓浓的海的味道。一根海带在一大盆清水里,如鱼的轻松自如,如丝绸的飘逸舒展。想象着它在大海里随波涛跳跃、随海风摇摆的模样,看似浮萍,实则根系一点,安然生存,成长,永不漂游,抛一阙长袖在海水中渲染自己的一生。
长大成熟的海带被主人摘下,晒干,并运往各地,到达千家万户。我手中洗涤着的这几根海带,根部大多是厚厚宽宽的,然后逐渐降低厚度和宽度,以至于到末梢就是细细的一缕。颜色也是由深及浅,根部的海带色泽暗淡且浓郁,慢慢的,海带自己调和着,逐渐过渡到浅绿、黄绿色。其实,同一段海带颜色也由中间向边缘匀散开来,如自然而成的泼墨山水画。更可爱的是海带中间似它的脊柱,支撑着海带的柔韧度,边缘部分则像人们衣服上特制的花边,有波纹,张弛有度,顺畅自然。
洗干净后的海带挂在晾衣绳上,条条从绳上垂下,如青黄紫交替的瀑布。阳光下的瀑布透明闪亮、绚丽多姿,打着节拍,随风舞动。少了海啸的吵闹,海带依然悠闲自得。或浓或淡的海腥味沁人心脾,或许你是讨厌的,而我却是喜欢这味道,喜欢这带着大海的味道,仿佛我家院子就是一片温暖祥和的大海,给海带提供最后沐浴阳光的栖息地,而我就是喜爱它们、与它们一起生活在小院的人。
喜欢海带,不仅仅因为它有海的味道,我有大海情结,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母亲做的一道菜。
从我记事起,每逢过年,家里都买海带,这也是当时唯一与海有联系之所在,当时并不知道大海是什么样,也从没去看过大海。爷爷挎着竹篮去集市买一小捆海带,姐姐洗干净了。母亲把煮好的肉切成一片一片的,与海带一起烧炖。做好后,放在一个大盆里。从初二开始,每天都会来客人。先是几个凉菜、热菜喝酒,到吃饭时,会把馒头和米粥端来给客人。与此同时,还会端上来两样菜,一碗是油炸的丸子,一碗就是海带炖肉。这时的海带不仅有肉汤地润泽,且与数片猪肉呆在一起。肉片上有肥有瘦,海带也被母亲且成丝。这样,片状的煮肉和绿色的丝状海带搭配在一起,协调美观,且吃起来不腻,是一道很美的海味和陆地动物结合的菜肴。
更早的年月,母亲的这碗海带炖肉,能迎来几家客人。第一天这道菜没吃完,家人也舍不得吃,而是留在第二天客人来了,再加上一些海带和肉装满碗,让客人吃。或许你会说怎么能让客人吃剩下的?在那年月,过年能吃上白面馒头和几片肉已经是不错的了。家里买点肉和菜主要是招待客人,自家人即使再馋也不舍得吃,包括小孩也不敢轻易乱动这些用来招待的菜。唯有客人走后,母亲会把客人剩下的饭菜温热让一家人吃,不过大片的肉还是会先挑出来留给第二天的客人。
长大了,明白海带有许多种做法,很有营养,还能预防大脖子病。看韩剧时,剧情经常出现给怀孕的女人喝一碗海带汤,清清的海带汤里居然也有孕妇需要的营养成分。
现在,因为物质的丰富,母亲很少拿海带炖肉来招待客人了,也不怎么买海带吃。反而是我每年会买几根海带,晒干后放着,什么时候想起来就做海带炖肉,可怎么就少了儿时的香味呢?
或许因为儿时馋肉,没能放开大吃的原因,亦或许是海带上留有海的味道,一直到现在我仍然喜欢买海带,但不会做那么肥的煮肉片,也不吃肥肉。就是这份美好岁月让我至今留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