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前的最后一天。

我理解老师们的归心似箭，所以决定最后一个离开。当然，在孩子们被全部接走之前，我必须像平日里老师们所做的那样，坚守岗位。

家长们非常配合——最后一位家长推开我们的栅栏门，也不过刚刚五点十五。

可是，就在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那个很有主见的小男生却又拎着书包进来了。妈妈呢，跟在后面，脸上是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他一定要在学校写完作业再走。”恰好在此时，我的手机屏幕亮了，是媳妇，说她和女儿在院门口等我回去，人家送来了写字桌，她们娘俩是无论如何也搬不动的。

走，还是留？

就在我犹豫的这会儿，小男生已经坐在了桌子旁，麻利地摊开了书本和练习本，拿出了铅笔，进入了凝神思索的状态。

好吧，难得孩子这么愿意主动写作业，君子当成人之美嘛。

我悄悄给媳妇发了微信，告诉她情况，希望她能理解。作为老师也作为妈妈的她当然理解，立即回复过来，说不着急。

没想到，这小家伙一坐就是半天。是的，我们的作业不多，一般来讲，就我们家丫头来说，语数作业用二十分钟肯定能过搞定。问题是……这个小家伙准备搞定的是三天的作业啊！

显然，妈妈也着急了。

“儿子，今天是有点儿晚了，校长还要下班呢。咱们回家再写，好吗？”

“要不？在车上写？我给你拿东西垫着，咱们写完作业再开车？”

“出去写吧，在院子里找个石凳，趴着也能写啊。”

而男孩子呢，任尔东西南北风，咬定青山不放松。被妈妈问急了，他甚至抹起了眼泪，手里的笔却是不肯放下的。

是的，我也着急。

但是我告诉自己也告诉那位妈妈，不能急，至少不能让孩子感觉到我们的急。从容些吧，不差这么一会儿。而孩子此时的情绪，是应当为我们所接纳的，是应当为我们所尊重的。如果我们欣然面对，他所感受到的必然是正面的力量。而如果我们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孩子的身上，他必然会感到不痛快、不舒服，这种影响的深远是我们难以估量的。

我们成人，是不愿意被勉强的。

而我们，却又往往习惯勉强孩子。

此时的小男生，和前一个晚上的我家的小女生，又是何其相似。

因为一些琐事，我家的就寝时间比往常要晚得多。洗洗涮涮之后，已然十点多钟。可是没想到，小女生竟然饶有兴致地翻开了《阿罗漫游太空》，一字一字地朗读起来。

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她主动地、独立地朗读书籍的时候真的不多。但这又是一件挑战我家规则尤其是我们耐心的事情——还睡不睡了？

可我真不忍心打断她，我理解她这时候的快乐。

于是，我也趴在了床上，和女儿一起把两只脚翘起来，微笑着听她把这本六十页的书读完，又和她一起乐不可支地大笑起来。

等到她心满意足地把书放回书架，已过十一点。

我觉得，这是值得的。

六点钟，小男生终于写完了作业，快活地整理好书包，和我挥手告别。

他还问我呢，问我为什么一定要等他离开了才能走。

我说，因为我是船长啊。

他不太懂，但是他很满意我的回答。

2014/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