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里的“万一”
在学校里,有些事情是不能有“万一”的。比如学生安全问题。不论学校是否存在防范工作上的疏漏,只要出了问题,学校如何都脱不了干系,因此学校和老师常常会出于对“万一”的忧虑,而放弃了本不该放弃的东西。比如春游,比如参观工厂等等。
正因为大家都有了不能有“万一”的思想,我们的教育开始变得畏首畏尾,我们的教师也开始处处小心,不敢越雷池半步。所有人都知道春游是孩子们需要的,参观博物馆、考察工厂也是开阔孩子们眼界的有效途径,但就因为这个“万一”,我们打消了所有与此相关的念头,只让孩子在我们认为安全的范围内活动。如果有人问起这么做的原因,我们会告诉他们:这是为孩子们的安全考虑,是出于对孩子的关爱。
“以爱的名义损害孩子的权益”早已不是什么新鲜话题啦。最早讨论它,大约是在家庭教育领域。如今的父母大都爱孩子,不过恕我直言,很多父母都是揣着满满的爱意却不知道如何正确地给予孩子。于是便常常出现“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才不准你做这件事”的情况,“殊不知很多的关爱,其实是控制的化身”(引自台湾李雅卿《种籽学苑教育手记》第33页)。父母是如此,教师和学校亦是如此。我们的很多老师不也时常会对孩子们说“正因为我要对你们负责,所以才严格要求甚至批评、处罚你们”之类的话吗?父母也好,教师也罢,种种表象的背后顽固矗立着的其实家长和老师心灵深处的“求全”思想,我们太希望孩子们完美啦,因此不允许有任何“万一”存在,哪怕这“万一”仅仅只是一种假想。
由于有了对“万一”的顾虑,而且这顾虑实在根深蒂固。为了以防万一,学校不得不放弃了春游等计划,“外出游学”成了历史;为了以防万一,父母不让孩子做这个做那个,孩子亲身探试的机会被一次次剥夺;为了以防万一,老师们不得不把那些大多数孩子已经掌握了的知识翻来覆去地读了又读、写了又写,久而久之孩子们甚至听见“学习”二字便徒生厌倦。至此,我们是否可以做出这样的推论:“万一”的本质应视作控制和干涉。因为担心“万一”出现,所以我们控制孩子、干涉孩子。对孩子的成长而言,必要的控制和干涉不仅无可厚非,而且必不可少。需要把握的关键点是,要在包办与放手之间拿捏好一个“度”。原则上应尽可能让孩子自己在探索和体验中学习和认知,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和安全隐患,就对孩子放手。即便不忍心放,也最好把自己隐藏起来,不着痕迹地引导、保护孩子。只有在“‘被助者觉得需要’时,再伸手帮忙”(引自台湾李雅卿《种籽学苑教育手记》第34页)。
昨天开始读《种籽学苑教育手记》一书,被其中诸多观点深深撼动。那些困扰我们这些教育人许久的问题,在李雅卿女士笔下变得简洁明了、一针见血。这位两个孩子的母亲为了实现自己的教育理想,办起了种籽学苑,开启了“台湾本土教育实验”之先河。读李女士的文字,你会被她浅显且深刻的表达所吸引,由不得你不发出感叹:“这是怎样一位懂孩子的人啊!”李雅卿便是这样的人。从她的教育里,你能找到华德福教育、夏山学校的影子,但由于他们存在显著差异,用李女士的话说“我心目中的理想学校,在台湾没有实现的条件。不过目前的种籽学苑,一定是台湾社会的最佳可能,因为它是让最多人安心的教育方式”,也就是说种籽学苑的教育方式有可能实现在台湾的本土化,绝不是对华德福、夏山的照搬照抄。
凭心而论, 本土化的问题并非我最关心的。我关心的是李女士所倡导的教育理念有没有可能、有多大可能与我们眼前的教育实现有机融合。或许我们真的能够在“以防万一”与“尊重信任”之间找到另一条新路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