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外祖母
作者:炉中煤
外祖母姓郑,生我母亲、姨、舅姐弟六人。我自小随外祖母长至入学。小时候的故事没有记忆,但六年中可以想到外祖母照料之不易。两年后我升入三年级,到邻村上学。邻村介于外祖母家与我家之间,期间常到外祖母家吃住,父母知我去处,也不寻找。又三年后,入中学,离我家路远而离外祖母家近,于是借住外祖母家。学校上夜自习,住校,每周回外祖母家一次,带食物返校。外祖母将腌制的咸菜,精心切成细丝,装入罐头瓶中,滴入香油少许,到校吃住,凉馍咸菜,不觉有苦。如此三年。
之后求学外地,每次回家,于次日看望外祖母。只愿看上一眼,健康安好,我心足矣。
我成家后,得子不足一岁时。我与妻上班,母亲秋忙又无暇照料,国庆节回家,只好到外祖母家搬救兵。外祖母年近七十,每日带着孩子上下四楼,四邻不识,很是寡言。尽管不劳外祖母做其他,我夫妻生活上用实物关心外祖母,我的木讷竟然没有一句体贴话语。如此月余,母亲电话问及,方知外祖母劳累不堪。
此后两年,忽一日,舅带外祖母前来检查身体,说是饭食下咽困难。我随往医院,结果竟需手术。我心中忽是一沉,难以相信。安排妥当后,我竟又因事需到外地出差,外祖母催行。手术时不能守在身边,回来后,日夜陪伴外祖母。外祖母从来没有跟我说过那么多的话语,坐起后却与病友及我滔滔不绝说起年轻时养育子女时的歉疚。其心胸开阔,笑声朗语多于感慨唏嘘与病痛折磨。
术后不到两年,舅从外地打工回家过年,外祖母次日忽觉水米不能下咽,又来复查,未见异常,疑为心理作用。此后隔几日便出现一次,半年后竟频繁起来,中间检查几次,均无结果。我每还家,依然次日看望,看到外祖母精神矍铄却日渐消瘦。
今年元旦前两次说要回家看望外祖母,均被耽搁。春节放假急忙还家,竟得知外祖母已经卧床月余,滴水粒米未进,但精神不减,还可下床。母亲、姨、舅轮换看护。我告诉母亲,说床前尽孝,看护几日。哪料当晚夜半,五姨电话说外祖母病重。与母亲及儿子三人急忙出门。夜色中泪眼模糊,道路难辨,到外祖母家,外祖母依然在昏迷之中。近前探视,见皮肤已经干枯,颧骨隆起,牙齿全部脱落,双唇紧收。不多时,呼唤中,渐渐苏醒,能辨认出外孙已到跟前,说话已然无力,点头而已。我中间稍离开几步,外祖母便问及,我便急忙上前,拉外祖母手。外祖母看我一眼,遂又闭上。
坐床头看护一夜,次日药水已经很难入体。外祖母曾每到天明半夜就计算日子,问及时日,以为年关已到,考虑家中事宜,自责不止,如此三日,终难支撑过节,寿终73岁。出丧搀扶舅臂,想起旧事,无法抑制,泪水倾落。每至夜晚,不能成寐,闭眼便是外祖母昔日音容。
本文发表于《安阳日报 社会新刊》2012年2月21日第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