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

——写给外婆

一

外婆，不愿意想起你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八年
这几千个日子，绝对是一股幽泉
时时从我的心窝里满溢
带着一种来自地表的温度

外婆，你在那里安睡

把幼年的记忆打捞
一把古朴的梳子慢慢浮现
外婆，你那双结满了老茧的手
给我梳的辫子，系上红红的绳子
在我的蹦蹦跳跳中，引得
蝴蝶绕着翻飞

还有那双烂烂的白球鞋
外婆，你颠着小脚去集上买的
说我上体育课要穿，每每脏了的时候
你还使劲地清洗，使它莹白如初
看到我穿在脚上欢呼雀跃
你鬓角的那丝笑意便灿若星辰

二

无法想象，外婆
在你归去的日子里
我不能驻足床前，守候你
最后一缕呼吸

肝癌晚期，你腹胀如鼓
每一次做好吃的
你眼神里透着的馋欲
令人落泪

外婆，吃一口，就一口
努力哀求下，你含进去一口
那艰难地吞咽动作
使我懊恼，不忍目视

最后的日子来临，外婆
我被堵在学校，不能归去
操场上一圈又一圈奔跑
眼泪肆虐成河，从我的眼里

流到你的身体里。想象你眼神里
最后的呼求，心便碎了
化作一片一片的记忆，翻飞在
你我共度的时空里

三

今夜，月光安好
外婆，就像你的眸子
照着我敲击键盘的手指
那份明洁，又从皮肤上泛出
带着你特有的温暖，溢进我的
心窝里

十八年了，外婆
每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
都令我落泪，每一个
有点雷同的场景都令我心悸
以至于，这十八年来
不敢到你坟头添加一张纸钱

外婆，几千个日子
我多么希望，你的魂魄
能夜夜飞度，像如水的月光一样
洗去我的思念，洗去我的哀痛，使我
在你虚幻的怀抱里，再次回到幼时
做一个被照顾的小小婴孩